安纪道:“听闻摩国前朝王室都被蒙氏所杀。”
十九答道:“是,只剩我和姐姐被老堂主所救,逃出生天。”
“你姐姐的死跟陛下有关?”
十九脸上的表情忽然凝滞了,他直起身体,又散出刚捡回来时的阴沉之气,“你如何得知?”
安纪坦然道:“我不知道,只是见你今日二话不说,直接袭击陛下,觉得奇怪。虽然你说是国仇,但陛下并非灭国之人,我想或许还有其他的恨在吧。”
十九拳头握得咯咯响,片刻后,又做释然的模样,道:“你不必管我们之间的事,就像宁观今日所说,好心过了头,小心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最后一个问题,”安纪对上他的眼神,“你今日为何出门?”
见她的架势,十九以为她要问出什么石破天惊的问题,原来就这。他抱拳又靠回了墙壁上,“随便走走,正好离征叫我去吃东西。”
“是离征叫的?”
十九点点头,不懂她为何要关注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
“嗯,知道了。”安纪起身欲走,又听见十九在背后叫她,嗓音暗淡,“安……姐姐,我不是故意想将你们至于险境的!”
若是放在前些日子,她听到十九这样叫她,她会很开心的。原来寒霜的硬石头,还真能被人捂热。可现在,她想开心却开心不起来,只得胡乱扯出一个笑,算是对他的回应。
她回到了暖阁,宁叙还对着眼前那盘洗净的樱桃出神。这是第一次,安纪走到他身边,他竟都没有发现。
“陛下和十九的见面,是你安排的?”
宁叙没有看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他迟早会知道的。”
宁叙声音静得可怕,自从归京相遇,她听过他冷漠疏离的声音,也听过他落寞伤心的声音,但都不如今日让她心慌。
安纪问道:“陛下迟早会知道的,不如由你来说,还能知道九杀堂背后的真相,是么?”
一口冷气从宁叙鼻腔里逸出来,“是。”
不知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冲击太大,还是宁叙现在又恢复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安纪心头忽然烧起了一把火:“那你知不知道,今日行这样冲动之举,很可能会要了十九的命!”
“你以为,皇兄只靠一面就能认出十九?”宁叙的声音依旧平静,静得像死水一般,直直往她心火上浇去。
安纪愣住。
不错,今日不过只是在回廊上相逢,若不是宁观一早知道十九的样子,怎么会当着两人的面,点出十九的身份,这样迅速,这样精准。
他早知道,定北王府里的十九,是摩国少主沈安。今日前来,是警告,还是设好的局面?
安纪想起宁叙今日平静的样子,喉间似是被堵住了一样。
原来是他,一早就告诉了宁观,十九的真实身份。否则,宁观怎么可能恰好碰到十九,又怎样恰好在她面前拆穿,还这样快地将借道摩国一事抛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宁观自己都没想到,他和宁叙设下的局,对宁叙来说,还有另一层意义。
她倒退了几步,心头涌起千万种情绪。
是该怪宁叙对她的隐瞒,还是对宁观的心计感到恶心,或是伤心于两人的无情?
若十九只是个普通人,无辜被卷入这场纷争,她自然可以觉得不平。可十九确为敌国太子,无论宁观怎样利用,她凭什么置喙,凭什么指责。
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将十九带回,或许就没有这一系列的事情。为了要查所谓的蛇形弯月,让十九和整个定北王府陪她做一场豪赌。
可现在她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她泄了气,瘫坐在凳子上,嘴唇翕动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宁叙重重地叹了口气,似是懂她所想,伸出手,手指慢慢拂过她的侧脸,缓下语气道:“让他与皇兄合作,是我能为他找到最好的法子了。日后如何,听天由命。”他拉起安纪的手,道:“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了,无论怎样,是你救了他的命。”
安纪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回握住他的手。只是僵在原地,愣愣地一动不动。
宁叙见状也抽回了手,一颗一颗,将面前的红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这果子,应是酸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