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师影低声一叫,肩头衣裳已破,一道几指宽的伤口渗着血,滴落在地上。
安纪一惊,疾步跑去,撕开罗帕,将她伤口粗略包扎一番。众兵士见她蹲在师影旁边,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时间流逝,安纪将师影扶到一个棚下歇着,忽然趁机抢了她手中的峨眉刺,当下便往自己左肩刺去。
“王妃!!”师影惊立而起。
“坐下!”安纪厉声命令道。
她朝原先两名守门兵士走去,一路无言,只是压眉怒视,不见一丝退意。众兵士也都被她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
走到两人面前时,她用力拔出那支扎入肩头的峨眉刺,十几滴腥红的血瞬间飞溅到那两名守卫的脸上,刺刃上的血一滴一滴滑落,在地上晕起一片污红。
两人大骇,谁都没料到安纪竟做出这般举动,一步一步被逼着连连后退,手上长枪对准安纪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枪上红缨颤抖不止。
“给我让开!”安纪低吼出声,眼眶红肿,眸子里布满红丝,却不见眼泪。
她肩头已戳出一个洞来,暗红的血顺着衣料,流出好几道血痕,步步紧逼,目眦欲裂,竟似索命的阎罗一般。
她又高举起手中刺刀,这次却换了方向,直直朝面前那人扎去。
“小纪!”
“小纪!”
忽听得两声高呼,安纪手腕一痛,手中峨眉刺滑落,面前那两人早已魂飞魄散,不知跑到哪去了。
见面前无人,安纪急急欲往宫门冲去,连是谁打伤她的手腕都顾不得了。
突然腕上被人一拉,她快踏进宫门的脚又被扯了出来。
“小纪,你疯了!!”
邢凌本在东安门巡视,听闻安纪闯中兴门,匆匆赶来,便看到她举刺欲伤城门守卫。
安纪左肩本就有个窟窿,猛然被邢凌一拉,更是钻心的疼,忍不住痛叫出声,跪倒在地上。
邢凌这才看见,那个暗红如血眼般的洞里,又漫出不少血来。简直触目惊心。来不及问,他即刻撕了自己的衣袍,先为安纪压上伤口止血。
尹悦这时也匆匆跑来,看见安纪满身血污的样子,也是心惊肉跳,不受控制地掉下泪来。
看到尹悦蹲在自己面前,安纪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你怎么跑来了?”又看向她的肚子,已快三月,开始微微显怀了,“你……你……”。
尹悦抽泣道:“我想你闯宫必有要事,可有没有腰牌,因此去求了公公。”
安纪才听到一阵拐杖笃笃而来的声音,抿起已无血色的嘴唇,抬头看见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似是寻到救星一般。
她撑起身子,挪动膝盖,慢慢跪行到王瑞科面前,忍痛叩头道:“惊扰主相大人养病,可小女实在没办法了。父亲遭叛国诬告,安纪手握父亲忠义之证物,却只能眼睁睁见奸人陷害。求主相大人……”
安纪还未说完,王瑞科便让邢凌将她扶起,朝她摇摇头,小声道:“此话莫在宫门说了。”又将目光落在安纪的竹筒上,道:“是你背着的这个东西吗?”
安纪将竹筒卸下,双手呈递给王瑞科,道:“是。里面是父亲的血书和丹忠印。”
王瑞科接过竹筒,点头道:“我知道了。小纪,此物是你我宫门外偶然遇见,你托我呈给陛下的,是不是?”
几行热泪从安纪眼中涌出,涕泣沾襟,“是,安纪记住了,多谢主相大人。”
王瑞科笑笑,用帕子将竹筒上的血污擦了,拄着拐杖往城门里去。
安纪瞬间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左肩上的伤口,真的很疼很疼。本是做戏要挟,可她当时血涌上头,竟将刃头生生扎进去两寸。
邢凌喝来兵士一问:“可有死伤?”
众人摇头。师影虽与众人打斗,可并未下死手,重伤或刺杀城门守卫是重罪,她自然知道轻重。加上她只有一人,即使再勇猛,也动不了这许多膀粗腰圆的守卫,不过是想趁着混乱的机会,让安纪跑进去罢了。
邢凌环顾面前二十几人,嗓音带上肃杀之气,“既无死伤,而王妃重伤。若让人知道今日城门之事,我也保不下你们。”
忽然城门守卫之一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邢凌脸色急变,斥道:“他那边我自有解释,管好你自己的嘴!”
那人道了一连迭的是,躬身退后,众兵士也尽数散去。
邢凌懊悔地看着安纪左肩,道:“对不起,小纪,我……”
“不必。”安纪冷冷推开他,示意自己不用他扶。看着面前无措的邢凌,叹了口气,又道:“你来的及时,我若真伤了那兵士,那就要捅破天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尹悦,心头惊跳,忽朝邢凌躬身道:“求你一件事,将悦悦和师影好生送回去,请大夫给她们看看。”
闻言,尹悦抓上她的胳膊,急切道:“那你呢?”
安纪隔着宫门遥遥向里望了一眼,凛声道:“我等主相大人出来。”
见尹悦一脸惊惧担忧,安纪挤出个笑来,“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冲动的事了,你快回府休息。”
师影朝邢凌跪立抱拳,道:“这点伤根本不足为惧,请邢领事将王夫人送回即可。师影留在此地,陪伴王妃。”
她意志坚决,安纪也只好默许,两人一起往凉棚下而去。
转身时,安纪竟没看到,尹悦登车的步子已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