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王子的亲信拥护者,杀。
那日的血流了满地,一直淌进河里,染成夜幕下的暗红冥河。
送数百人下地狱。
元将离听到这里时,已经头皮发麻,她早知道万俟伐是头野兽,可听到他如此残暴狠戾,却还是毛骨悚然,而元憧憬听了没几句,就煞白了脸色。
想起当初在赌坊,自己离这个人这么近过,他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将离沉声问:“那他现在登上可汗之位了?”
“自然是的,”于贤娘只是转述了元佑的话,自己都觉得恐惧,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听说他当上可汗后,把其他大多数王子王姬都杀了,老可汗的头现在还在王帐外面挂着。”
元将离听得反胃,喃喃道:“他竟如此恨自己生父。”
把敌军首领头颅挂在城门外威慑,这在史书中亦是偶发,没有家破人亡之仇,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再想他能亲手把大王子砍成人彘,便知他有多恨。
元将离忽地想起赛马会山林中,他踩着土塞时说的话。
当初,他好似就说要把大王子虐杀一番,如今看来,竟是一一应验了。
元将离不知道,于贤娘所转述的,不过是万俟伐所作其中一二。
他在篝火宴那晚杀了大半的人,剩下一些,也被他提刀敲打过,那些王子王姬是他亲手斩杀,他历来是无情无义的人,或者说,他的情义早死在了亲娘被狼啃食的那日。
他高居可汗王座,睥睨底下瑟瑟发抖的首领们,心中只余快意。
华服、美酒、金银,他拿到了一切。
以及最重要的,权力。
权力这东西好啊,能使白水变美酒,能让尘土变黄金,万俟伐一夜之间坐拥整片西胡草原的财富,他在短短几日内收拢兵权,不想死的,没有一个拦着他。
拦着他的,自然都去见老可汗了。
待到尘埃落定,万俟伐穿着大可汗仪制的苍狼图腾异色胡袍,走近了一间狭小营帐,门口守着的奴隶一见他,便惊慌行礼,声音都是抖的。
万俟伐并不在意,纹金皮靴踏进营帐,便闻到里面一股恶臭。
似酸似腐的一股臭气,夹杂着血腥味儿。
这个营帐空空如也,中间放了个大陶土坛子,走近一步,便能看到坛子里奄奄一息的“人”。
一个完全没有人模样的“人”。
斩断手脚,剥去衣服,昔日骄纵暴戾的大王子几日内便白了头发,再无气焰。
听到万俟伐的脚步声,他费力地抬起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口中却空洞洞的。
他的舌头被拔掉了。
万俟伐面上带笑,好像眼前不是什么恐怖人彘,而是草原上的银湖草地。
他声音里笑意满得溢出来,“万俟浑,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万俟浑就是西胡大王子,他受可汗宠爱多年,从未有人直接唤他的名字,他张大了嘴,纵然无法说话,眼神却恶狠狠地盯视着他。
这双眼浑浊暗淡,当初,就是它亲眼看着他的娘亲被扔进草原喂狼的。
也是这张嘴,亲口下令把他娘扔进去。
万俟伐微微弯腰,好似闻不到恶臭一般。
他眼瞳里的暗绿在昏暗的营帐里变成墨黑,却闪着光,那光里映出万俟浑的狰狞面目,他声音低沉,像是恶鬼勾魂,“你知道,我为什么拔了你的舌头,却留下你的眼睛吗?”
他笑容明朗得甚至有些天真,万俟浑恍惚了下,想起十几年前的事。
那时候这个恶鬼还很小,被他那个女奴娘带着,在王宫一角里躲藏。
可汗好色,有过上百女人,这个女奴被他掳来后就被弃之如敝屣,哪怕她后来生下了儿子,两人也只是在王宫一角生存,女奴仍是女奴,王子也是奴隶。
他脸蛋漂亮,爱笑,那个女奴跟他讲话时温温柔柔的,还会陪他一起玩木头做的小刀。
他在院门外窥见这一幕时,当时觉得很有趣。
他好奇这个被当成小奴隶的男孩笑什么,于是让人把这对母子俩带出,带进一片草原,那时是冬日,野狼们没东西吃,远远的,就看到不远处闪烁的几对绿光。
他在众人围簇的保护下,看着女奴惨叫着被野狼分食,那个男孩扑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万俟浑记不太清了。
这件事在他肆无忌惮的享乐人生里,实在不值一提,他只记得后来小男孩终于见到可汗,献媚讨好,像狗一样,对他也像忘记了当年的事,低着头十分恭敬。
在亲眼看着可汗被一刀枭首之前,万俟浑一直以为这是只摇尾乞怜的犬。
万俟浑注视着眼前这张面孔,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影子了。
万俟伐嘴角笑着,眼睛却黑沉如深渊。
“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是怎么被野狼一口口吞食的。”
就像他娘当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