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一回来,郡公府便把早已准备好的聘礼送上了门。
整整八十一抬红漆木箱,还未合上将军府的嫁妆,便已让看见的百姓惊叹不已,“娶公主也不过如此隆重了吧,真不知道,出嫁那日该是什么样的场面!”
这八十一抬嫁妆也把元老夫人吓了一跳,本朝,这是只有郡主才能有的仪制。
官媒连忙笑道:“温世子特地去宫中请的旨,老夫人还不知道吧?这可是陛下准许的,八十一抬聘礼,明媒正娶,让元姑娘风风光光当上世子夫人!”
元老夫人又是纳罕,又是惊喜,晚间便和于贤娘商量,给元将离的嫁妆里再添两个庄子。
这些事情都不用元将离操心,但她每日仍是忙碌得不得了。
光是绣娘精心制作的嫁衣她便试了三次,每次她觉得已经足够精致华美,于贤娘却仍是不大满意,一会儿让绣娘用金线绣上一圈如意纹,一会儿让再改小些腰身。
别说凤冠霞披,哪怕连脚上穿的绣鞋,于贤娘都有自己的一番论调。
等到好不容易定好衣裳,元将离已经晕头转向。
连温郁离给她送来的信,她看完后,都忍不住抱怨这件事情“那青质嫁衣层叠,穿上一层还有一层,凤冠更是重如泰山压顶……”
她洋洋洒洒写满一张纸,折入信封,还融了红蜡封口。
她交给红叶,颇有气势,“交给小厮,明日送进郡公府去。”
红叶捂嘴偷笑,“是!”
十二月初三那日,宫里来了赏赐。
皇上御赐了一对玉质同心结,皇后赐了一只玉镯,而荣贵妃则赐了一对精致的赤金镶红宝石篦梳,取“结发同心、以梳为礼”之意,意头十分的好。
元将离谢旨收下,于贤娘把这几样赏赐收进她的嫁妆箱子,在单子上又添几笔。
这忙碌的日子过到十二月初六那日,才算告一段落。
明日要穿的衣裳鞋袜都整齐地摆在软榻上,元将离累了一天,只觉得嫁人这事比练武还要磨人,她难得闲下来坐在桌边看书,夜刚黑,于贤娘便来了。
她起身迎接,“娘?你怎么来了。”
于贤娘拉她坐下,笑盈盈道:“自然是要跟你嘱咐一些事情。”
她握住元将离的手,语重心长,“你明日出嫁,温世子是君子,温夫人亦端庄温和,他们一家子大抵不会欺侮你,但娘还是要嘱咐你几件事情。”
元将离放下手中书本,耐心听着。
于贤娘同她讲了许多,从为人儿媳之道,到管家御下之术,说到后面,她忍不住哽咽起来,抓着元将离手的力道愈发紧些。
“若不是此番意外,娘是断断不愿把你这么早嫁出去的,但既嫁了人,你在温家便要上些心思,别人家总不会有自己家舒服的。”
元将离拿手帕,为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娘,我都晓得,你别担心。”
“娘如何能不担心?”于贤娘苦笑一声。
她把元将离搂进怀里,哽咽道:“你幼时性子温和,娘总怕你被欺负,没想到,你却长成了你爹那般性子,娘觉着很好。但雍都不比边州,这里人人都心若比干多一窍,我们这样的家世,和朝堂沾边,便要格外注意,不害人,也不能被人所害。”
元将离听她说这些话,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堵。
她被于贤娘揽着,默默点头。
于贤娘说了许多,直到天色乌黑,只剩一钩柳叶眉似的弯月,才回过神来。
她紧紧搂了下元将离,“明日成亲的那些流程,你都记住了吧?”
元将离抱着她,乖巧点头,“都记住了,明日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于贤娘抚着她的鬓发,语气温柔得像水,“若是在郡公府过得不舒心了,便找人跟娘说,再不济,还有你爹呢,我们元家这么多人,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怎会有人欺负我呢?”元将离笑着埋入她怀中,在她的颈前蹭了蹭,像小兽在自己的母亲怀中打滚一般,亲昵撒娇:“若真受欺负了,我便自己回来找娘。”
于贤娘摇头,“嫁了人,怎么能总回娘家呢?”
母女俩静坐许久,于贤娘从怀中拿出一卷东西,塞到元将离手中。
“这东西历来是母亲交给孩子的,你拿着,”她见元将离好奇地便要翻看,急忙按住她的手,含糊道:“若是温世子不提,你也不要说,你年纪小,太早怀孕对身体无益。”
元将离还没明白手中是何物,听到这话,迷迷糊糊应下。
于贤娘这才别过脸,悄悄跟她说了一句。
她这才猜到手里是着东西,书卷变得烫手,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急唤了声“娘”。
于贤娘也害臊,可是她若不说,又怕女儿吃亏。
她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又握着她的手再三提醒,切记不要早早怀孕。
元将离顶着一张冒热气的脸送她出门,热度半晌才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