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让元将离以为这汤药的味道应当没有太夸张。
此时大夫终于为她清洁好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棉布包好,又嘱咐道:“这伤口前几日绝不能碰水,也要注意不能吃辛辣和发物。”
元将离受过不少伤,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依旧耐心听了。
等又过半个时辰,其他人的汤药终于熬好。
永安郡主受了惊吓,眼下还有些惊魂未定,元将离早就安抚她去休息,郡公府的丫鬟给红叶喂了小半碗汤药,她才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看见面前的元将离,顿时哭着抱住了她。
元将离站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安抚着。
自白师傅看着这主仆情深的样子,嚼着果脯凑到温郁离身边,小声嘟囔道:“这小丫头人还真不错。”
温郁离哪怕看不到,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发生了什么,“她本就是很好的人。”
他每次说起元将离,声调就比平常更温润轻柔,自白师傅啧了声,将三两个杏脯一并塞进嘴里,被甜得眯起眼睛,“你不告诉她你正治什么?”
温郁离顿了顿,摇头。
他目光虚无地落在元将离应在的方向,声音很轻,只有自白师傅能听得清楚,“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自白师傅顿时牙酸,他捂着腮帮子掉头就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嘿嘿笑道:“那等她到时候知道,可就有意思咯!”他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南边小调,晃着脑袋离去了。
温郁离这才上前,提醒元将离,“药恐怕快要凉了。”
元将离拍了拍红叶肩膀,把一旁的药碗端过来,“来,先把药喝了。”
红叶抽抽噎噎地松开她,这才顾得上四下一看,发现都是郡公府的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喝着汤药。
温郁离轻轻牵了下元将离的袖子。
元将离随他走到檐下,他才道:“刚才侍卫已经将那些刺客尸体再次查验过一遍,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而且,还发现他们的口中都留有毒药。”
元将离神色一凝,“死士?”
死士是最忠诚于主子的刺客,大多是自小培养的,口中含毒,若是被人活捉,便会当即咬破毒囊自尽,宁可死,也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温郁离颔首,又道:“我方才询问了清友,她说,是她们几人离开后刺客才出现的。”
他话没说完,元将离已明白他的意思,她眉头紧皱,冷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元将离心中有些捉摸不清的思绪,她自身在雍都并未怎么树敌,谁要害元佑,也大可不必从她身上入手,甚至派出死士来,还挑着她和永安郡主同行的时候——同行?
她神色微沉,看向温郁离的眼,缓缓道:“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我嫁给你?”
若是她死在死士手里,婚约自然取消,若是她没死,也可能因这次的危险,和郡公府留下隔阂——若不是因郡公府,她也不可能被人盯上。
温郁离轻声道:“你觉得是谁?”
元将离沉默。
阴凉处有些冷,她从檐下走出两步,让自己浸在暖和的金色阳光里,好半晌,才突然转头问他:“相比其他皇子,你更和五皇子交好?”
温郁离缓缓走到她身后,缓缓道:“莫逆之交。”
元将离明白了。
她转回头去,盯着围墙外一片水般清澈蔚蓝的天,心中却焦躁不安。
明明费尽心思不想让元家卷入皇权之争,可是事到如今,全不由自己控制,若她真嫁给温郁离,那哪怕元家无心站队,还能不顾她在郡公府的立场吗?
沉默无声在檐下的日光中蔓延。
温郁离等了等,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心脏跳得莫名慢了些,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心里想到的,他自然也知道。
他也跟着安静许久,突然问道:“明日要来下棋吗?”
元将离甩了甩头,让烦躁的思绪暂时清空,还是点了头,“好。”
她带着两个后怕的丫鬟走了,将军府的马车已被庄子的人带了回来,但是上面鲜血淋漓,一塌糊涂,她是坐着郡公府的马车走的。
听到车辕的骨碌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清,温郁离心中有些怅然。
云溪守在他身后,小声问:“元姑娘是不喜欢五皇子吗?”
“倒也未必,”温郁离摇头,转身缓缓往回走,“若说不喜欢,她大抵也是不喜欢三王爷,但元家正直,并不重权重利,只以陛下为尊,皇子之争,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个麻烦。”
他苦笑一声,“还是我,亲手把她拉进这麻烦中的。”
云溪听到他声色低沉,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元姑娘若是了解五皇子的做派,肯定会更欣赏五皇子的。您现在要去哪儿,找自白师傅吗?”
温郁离摇头,声音散在午间热气中。
“去准备棋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