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看了几眼这古怪老头,本着对温郁离的信任,还是走了过去。
她拉着衣袖露出手腕,自白师傅一探,本来还闭着眼晃着脑袋,突然吃惊地睁大了一条缝似的眼,定定看她一眼,连连咂舌,缩回了诊脉的手。
元将离被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摸不出头脑,问道:“您为何如此?”
“老朽这是惊讶,”自白师傅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啧啧出声,“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内力倒是够厉害的,气血强劲,生机旺盛。我看温世子不该担心你的身体,你这身子骨,赶上十个他了呢。”
这话不知是褒元将离,还是贬温郁离,听得元将离不知如何是好,干巴巴道:“是吗?”
“岂止啊,”自白师傅嘿嘿一笑,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在空中绷得像弦,“老朽叱咤江湖几十年,见过有你这个体格的人不出一掌之数!哎哟,真是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元将离沉默微笑。
温郁离无奈地唤了声“自白师傅。”
“咳咳,”自白师傅摸摸嘴巴,“行吧行吧,我不说了便是。总之她身体好得很,连药也不用吃。身上受了些伤吧?治治外伤便好了。”
温郁离眉头微皱,快步走过来,,“元姑娘受伤了?”
“一点小伤,”元将离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小片擦出重重血丝的伤口。
自白师傅探头看了眼,“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伤呢,这小子一路死命催我,恨不得让老朽长双翅膀飞来。”
永安郡主一愣,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忍不住掩嘴笑了下。
温郁离声量大了些,“自白师傅!”
自白师傅便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他抖着腿,晃着脑袋道:“怎么,温世子这是不好意思?”
这老头看起来颇像个老顽童,讲话随意,以逗弄人取乐,元将离看了温郁离一眼,对方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脸色一正,温声道:“方才下人来报告得突然,我很担心你们。”
元将离笑着接受这个解释,和煦点头,“好。”
手臂上的伤口沾了些木屑,和血肉混作一片,得先一颗颗拔出来。
郡公府大夫埋头为她处理,动作小心翼翼,但伤口仍有些刺痛,元将离眼也不眨一下,余光见到云溪端着个托盘近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苦味儿。
她嗅了嗅,是汤药的苦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腥臭和辣气。
元将离眉毛顿时皱了起来,看向温郁离,“你病了吗?”
永安郡主她们的汤药刚开出方子不久,此时是不可能熬好药的,这汤药若不是她们的,便只能是温郁离的。
云溪小心翼翼把手中托盘放下,端起那个大得惊人的海碗递给温郁离。
温郁离抬手接过,还没回答,自白师傅就翘着腿慢悠悠开口:“他找老朽是干嘛来的,小丫头,你不知道?”
元将离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温世子有什么病吗?
温郁离手持白瓷小勺,慢慢搅拌着碗中几乎有些刺鼻的汤药,温声道:“我请自白师傅治一些顽疾。”
顽疾?元将离其实还是不大明白。
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她没有追问,只看着温郁离一口口喝汤药。
他坐到她的对面,将汤药一勺勺地送入口中,离得近了,那汤药的气味愈发刺鼻,很像是一碗用了发酵的辣椒和黄连拌的生鱼片,还掺了半碗捏碎的苦胆。
光是闻着,她便有些胆寒了。
温郁离却神色平静,好像口中喝得不是什么怪异的汤药,而是什么甜美酥酪一般。
等他喝了半碗了,元将离终于忍不住问:“这个好喝吗?”
温郁离迟疑了下,摇头,“不好喝,”说着,勺子舀上半勺汤药,又缓缓送入口中。
元将离探头,看看那肉眼可见有些粘稠的汤药,又看看他,“什么味道啊?”
温郁离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的舌头已经被汤药麻痹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难喝且诡异的味道,旁边自白师傅看得发乐,嘿嘿笑道:“小丫头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尝尝?”
元将离当即摇头,缩回前倾的上身,义正言辞道:“我也没有很好奇。”
自白师傅笑得更大声了。
温郁离面露笑意。
等慢吞吞喝完这一大碗汤药,云溪眼疾手快,立刻一手接过空碗,一手奉上一碟蜜饯,“世子爷您吃!”
温郁离还没伸手,自白师傅便乐呵呵阻止,“这药喝完,后面半个时辰除了清水可什么都不能进嘴,”说着,便将那一碟甜杏和桃脯全部端走,捏起一个扔进嘴里,开怀大嚼。
嚼了两口,他连连点头,“你们这府里的蜜饯味道倒不错,等会儿再给老朽送点来。”
云溪只好倒了杯清水来,温郁离喝了几口,口中仍旧苦腥得像生吞了黄连辣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