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头和温郁离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展颜一笑,两颊酒窝深深。
五皇子似乎不大爱笑,笑了这一下,便收敛起来。
元将离只看了五皇子一眼,便看向和他并肩的温郁离,他今日一身云纹青袍,头戴玉冠,照样是一身清淡打扮,不用云溪搀扶,也能走得缓而稳。
这两人看着私交不错的样子,她想。
元将离只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因为三王爷已走到了面前。
他站在孙应鹤的位置前,亲切地说了几句,又和元佑寒暄,末了目光一扫,跟刚看见她似的,开口道:“小半个月没见元姑娘,不知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他语气赞赏,“那日元姑娘悬崖勒马,英姿飒爽,看得本王十分敬佩。”
元将离不愿和这三王爷打交道,总觉得不大自在,眼下被点名,不得不笑道:“能入三王爷您的眼,是臣女荣幸,臣女的伤早就好了,真是感激三王爷还记着此事。”
三王爷朗声一笑,“你同你父亲一样,那日护了不少人,得到本王关怀也是应当的。”
说了这几句,三王爷这才对孙斗雪笑笑,转身去了自己的席位,就在皇上左边下首位置。
他施施然坐下,宫女便急忙过来为他斟茶斟酒,他视线一抬。看着五皇子和温郁离并肩而行,五皇子把他送到郡公府的席位旁,转身欲走。
温郁离却被忽然叫住了他。
三王爷挑了挑眉,看着温郁离说完,五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开。
三王爷见他看得似乎是孙元两家的方向,顿时眯眼,心道有意思。
五皇子来到自己的席位上,缓缓落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他目视前方,没有开口的意思。
三王爷却侧首,他抬了抬下巴,手臂潇洒搭到桌边,他低声笑道:“五皇弟,方才抱节同你说了什么?不会是——打听席上的哪位姑娘吧?”
他语气松快,看着只像随口开个玩笑。
五皇子转头,眼神清清淡淡和他对视,不躲不闪,“自然不是,皇兄关心这个做什么?”
三王爷慢悠悠笑道:“听说你近几月也没去郡公府拜访,今日一见,和抱节倒是一点没生疏。五皇弟,你说,抱节今日来参加宫宴是为了何事?”
五皇子垂下眼睛,端茶慢饮,“皇兄这么好奇,方才怎么不问问抱节?”
三王子笑了声,“随口一提罢了。”
他重又端正坐好,面色冷淡下来,朝身后宫女勾勾手指,“来人,给本王倒酒。”
万俟伐是在半刻钟后来的。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宝蓝色胡袍,颜色鲜亮,襟边镶着打磨圆润的青金石和玛瑙,连腰带都缠满金丝,比起他最初觐见东启皇上时讲究了不知道多少。
这么一身华服,愈发衬得他胸口狼牙森白突兀,好像高堂庙宇里闯进一头原始野兽。
他却连遮掩都不遮掩,肩胸大开,明晃晃挂着。
万俟伐大步走近,殿中大臣稍静了些,许多人悄悄望向他。
三王爷转着手中酒杯,朗声笑道:“今日七王子倒是来得不早。”
万俟伐咧嘴一笑,肌肉抽动,脖颈上的伤疤狰狞地扭曲了一下。
这道伤像是新的,掉了痂,长出的新肉粉红,叠在本就可怖的旧伤上,显得有些怪异。
他笑道:“今日大家倒是来得都很快。”
他慢悠悠地笑,慢悠悠地说,在长恩殿门口站定扫视一圈,看准一个方向走了进来,大家视线转动,随着他的脚步滑出一道直线,直到最终顿点。
咦?
小山一样伫立的壮硕身影挡在面前,灯光遮挡,顿时眼前都暗了许多。
元佑抬起头。
万俟伐直直站在他面前,因为背光,瞳仁的墨绿色看不大清楚,变成了漩涡一样的黑。
这样的身板传出恐怖威压,旁边和他说话的孙应鹤声音戛然而止,跟鸭子被捏住扁嘴一样,不敢说话了,元佑不害怕,但也有些不耐。
“七王子站到这里,可是有话要说?”他起身问道。
万俟伐笑,牙齿森白如他胸口狼牙。
“自然是有话要说,只不过,不是同元将军说,”他垂下眼睛,目光直白地越过元佑,望向他身后。
元将离端坐着,一身烟紫柔婉,偏偏眼神没一点柔软韵致。
她靠在椅背上,毫不畏惧地回视他。
明明是被俯视的人,姿态漠然,好似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