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的声音不大,可是加上一点内力,便能清晰传到全场。
包括土塞和那个西胡壮汉的脸色,他们也能看得很清楚,一时间大家神色变幻,恨不得贴在栏杆上探着头往外看,不停地窃窃私语。
“她,她把那么重的弓拿起来了?”林身正满脸恍惚。
他身边的友人更加恍惚,“何止啊,她甚至把那把弓扔到了土塞身上,还说太轻!”他茫然半晌,突然发问:“身正啊,真不是你太羸弱了才觉得那把弓重吗?”
不然,她为何能那么轻松地把弓拿起来抛着玩?
林身正顿时红了脸,恼怒地瞪他一眼,“有本事你自己上去试试!”
友人嘿嘿一笑,闭上了嘴。
附近的小争执被郡公府兄妹听得很清楚,永安郡主比林身正还要茫然。
“哥,哥,你听见他们说话了吗?”
温郁离沉默了一秒,转而笑起来,低声道:“看来,先前还是我小瞧了她。”
不管看台上是怎么嘈杂议论的,元将离只顾着针对土塞。
先前那个西胡壮汉拿重弓险些撞倒侍卫,他是怎么做的,元将离便原模原样奉还,眼见看着他被重弓撞得后退一步又稳住足下,微笑道:“这么点重量,您不至于站不稳吧?”
有点礼貌,但是不多。
土塞脸色难看得像被她挖了祖坟,咬牙切齿,“小丫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这句东启谚语倒说得不错,”元将离笑容明朗,“不过风这么大,还是先看看闪了谁的腰。”
她朝一旁的侍卫颔首,“换两把更重的弓来。”
先前土塞他们要换重弓,也没问东启同不同意,这次轮到自己反击,元将离自然也没有征询西胡的意见。
侍卫巴不得有人出头,眼见这位将军之女方才那么轻松地拿弓扔人,忙不迭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便和其他侍卫搬来了两把新的重弓。
西胡壮汉刚拎起来便知多重,脸色微微难看,看向元将离,不信她能拿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元将离不仅拎起重弓,还又掂了掂。
她眉头微皱,依旧不太满意的样子,“还是轻,再换两把。”
手里的弓刚抬起来,一旁土塞已经杯弓蛇影地大步走远,生怕她又突然袭击,元将离却顺势把弓交还给了侍卫,无奈似的看他一眼。
看台上哗然一片,其中一人笑得格外大声。
是万俟伐。
他的笑声简直称得上放肆无礼,众人一看是西胡人,顿觉诡异。
万俟伐被众人目光包裹,连土塞恼恨的目光也尽收眼底,他非但不在意,笑容反倒更加嚣张,让人听不出是嘲笑还是真心,用东启话大声赞赏:“元姑娘果然有其父风姿!”
声色豪朗,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好像被欺辱的不是他们西胡人。
元将离扫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接下来,赛马场所有人只听得元将离一声声的“换”“再换”,到最后,土塞的脸色已经由难看变成阴沉怒戾,而那个西胡壮汉,握着新送上的弓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吃力的样子比先前的林身正明显得多。
这么重的弓,已经远超西胡壮汉平日常用的重量,光是单手拎起,他就觉得手指发抖。
他紧紧握住重弓,看着神态依旧轻松自如的元将离,眼神好像见了鬼。
怎么可能?
“可以开始了,”元将离握紧手中巨弓,终于满意。
新的箭靶早已换上,侍卫一声号响,两人的脸色都认真起来,西胡壮汉竭力稳住手中弓箭,试图瞄准,但庞大的重量使他的手不受控的颤抖,他几乎是咬着牙,射出这一支箭。
元将离的神色却肉眼可见的云淡风轻。
她眼眸微眯,很快瞄准,甚至连射箭护手的扳指都没戴,轻轻松松射出了这一箭。
“噗!”箭尖没入木靶的沉闷声响。
激动。
期待。
忐忑。
这是看台上大多数东启人的想法,场上静了静,不少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结果,没一会儿,侍卫从箭靶旁快速奔回,因为兴奋,黝黑的脸都涨红了。
“十环!元姑娘是十环!正中靶心!”
至于西胡壮汉,他灰败的脸色已经说明了结果。
侍卫语调上扬,高亢道:“西胡是三环!”
还比不上林身正的五环。
大家的脸色泾渭分明起来,东启人兴奋喜悦,和西胡人受辱的愤怒憋闷形成鲜明参差。
唯一一个不同的,大概是万俟伐置身事外、看好戏神情。
从元将离轻松拎起第一张弓时,皇上便看出她天生神力,但她一次次要求换更重的弓,还是不免让他感到意外,他垂首看着恭敬站在台下的将军之女,语气中的赞赏不加掩饰。
“你的箭术是跟你父亲学的?”
元将离垂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