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塞挑出的西胡人体格健硕,虽然比不上万俟伐,但看着也相当威武。
还未及冠的林身正站在他身边,身材高瘦,皮肤白净,虽然挺胸抬头,却还是不免被比得像棵未长成的树苗,引得一众西胡人暗暗嘘声,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侍卫上前送弓箭,那西胡壮汉掂了一掂,就嫌弃地扔回给侍卫,把侍卫冲得踉跄一步。
他操着一口生涩的东启话,大喝道:“这么轻的箭,拉弓都没劲,换个重的来!”
这回土塞站在高台下,装模作样拱手道:“陛下,我们西胡人天生力大,这么轻的弓箭就像娃娃们玩的摆件儿一样,比了也没意思,不如换个更重的?”
皇上不动声色,“那便换两张弓来。”
西胡人显然有备而来,侍卫换了两次,那壮汉才满意点头,“这才是勇士该用的弓!”
他大手里拎着沉重的铁弓,转头看向一边脸色难看的林身正,满脸得意,嘲笑道:“小家伙,你不会连弓都拿不起来吧。”
林身正狠狠剜了他一眼,“自然不是!”
林身正暗暗深吸一口气,紧握冰冷铁弓,气沉丹田,猛地一用力,就把这把巨弓拎了起来。
他乍看冷静自如,只有眼力好的人,才能看清从他手背一直绷入衣袖内的暴凸青筋,因为太过用力,他的五指都捏得发白,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
但外人只见到他拎起了弓箭,几个熟识的公子就纷纷叫起好来。
看台上却有人看出端倪。
虽然和林身正不熟,但对方到底是为东启争光,永安郡主紧张地看着场上,拉了拉元将离的衣袖,小声问:“我看不清,你看着情况如何?林身正能赢吗?”
元将离注视着林身正挺拔的背影,轻声道:“很难。”
“啊?”永安郡主不解,“他不是也能单手把弓拎起来吗?”
“拎起弓只是射箭里最基本的一步,”元将离无奈地看她一眼,解释道:“能配这把弓的箭矢必然也重,既要稳稳举起弓瞄准,又要射中箭靶——那个西胡人的力气比他大得多。”
永安郡主顿时失落,“那我们岂不是第一局就要输了。”
元将离摇摇头,“且先看看吧。”
箭靶摆好,在百米之外稳稳立住。
土塞退回了西胡使臣间,几人抱臂看热闹,土塞说了几句,突然察觉万俟伐不在,“他人呢?”
一人朝后指了指,“那儿,和东启人一起上看台了。”
土塞扭头一看,果然见到万俟伐靠在看台边缘,他周围的东启人都往外退了一两米,给他身边余出一大块空间,他却察觉不到似的,饶有兴味地看着场上比拼。
土塞给另一个使臣递了个眼色,两人暗暗点头,又继续把目光投向比拼中的两人。
发箭的号声一下,西胡壮汉眯眼拉弓,几乎一刹那,指间铁箭“咻”地破空而出。
转瞬间,箭尖便“砰”地撞进箭靶,把实木的靶子撞得前后摇晃两下。
见他射中,林身正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弓瞄准,盯着远得几乎看不清的靶心,两三息后,手指一松,长箭穿空。
林身正努力绷着手臂,射出这一箭,立刻问侍卫,“结果如何?”
侍卫快跑去靶子旁看了结果,又快速跑回,不敢抬头,“禀告陛下,林公子五环,西胡是十环。”
一众皇室和大官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林身正退下告罪,头深深垂下,语气中掩不住懊恼,“是小人学艺不精。”
他已经放下了那把重弓,但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他把手藏到袖子里,也不敢抬头看皇上和林征号的脸。
皇上却神色和缓,“无碍,你还未及冠,年纪尚幼,比不过常年游牧的西胡人也正常。”
这话就是在说西胡人赢了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土塞轻哼一声,高声道:“看来这位小公子的箭术还得再练练,东启皇上,下一轮你们可要换个人?”
皇上转头,看向身后一个佩剑的年轻男子,“沉安,你去。”
沉安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和其他人相比,他最出名的,就是天生力大。
他恭敬应了一声,“臣遵旨。”
沉安下了高台走向场内,土塞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为了今天这场比试,他还调查过这个人,但他并不担忧,毕竟,他挑选的西胡壮汉也是百中无一的。
他还能自信地挑衅,“若是这一局又输了,皇上该不会把你们的武将派出来吧。”
赛马场上的小比拼,要是派出真正的武将,那可不是丢脸两个字能形容的。
皇上神色淡淡,“年轻人之间的比试罢了,让他们自己玩玩便可。”
沉安健壮高大,身量几乎和西胡壮汉等同,站在旁边也不露怯。
他随手拿起那张让林身正咬牙硬撑的铁弓,动作轻松,毫无吃力的样子,这让西胡壮汉脸色微变,顿时郑重起来。
他也拿起自己的弓箭,没了心思嘲笑。
这次发箭的号令一下,两只箭矢是一起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