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将离在上面握着刀等着,他生怕那刀什么时候就拔出来,割在自己脑袋上。
他只能绞尽脑汁,拼命地想,“约莫七月二十日的时候,公子知道那个泼皮在赌坊,那次去的时候李家、孙家和贾家公子都在。”
元将离挑眉,“他怎么知道那人在那儿的?谁告诉他的?”
小厮一愣,下意识道:“是贾家公子。”
贾少赫?元将离记住这一点,“你继续讲。”
小厮磕磕绊绊地一边回忆一边讲,一直到实在想不起来,才停下磕头。
“姑娘,小的真就知道这么多了。”
元憧憬的纨绔友人不少,和他去过赌坊玩的人也不少,元将离脑子里好像有个棉线团,她正试图沿着“赌”这个线头,抽丝剥茧,把可能存在的推手揪出来。
很快,她一一剔除那些名字,只剩下一个最常出现的角色。
贾少赫。
不管是那次斗鹅,还是今日的赌坊,只有他,每次都出现在了元憧憬身边。
元将离是不大相信巧合的。
她对着小厮颔首,“你出去,叫下一个人进来。”
小厮忙不迭起来,擦着汗躬身退下,没一会儿,就换了个小厮进来。
元将离把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最后她发现,总共四个小厮,都是贴身服侍元憧憬的,对出的口供相差不大,每个人的话语中,和元憧憬牵扯最大最密切的就是通议大夫之子贾少赫。
也是元憧憬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
她回到将军府门后,元憧憬还跪在那儿。
她刚才盘问几个小厮花了近一个时辰,他便跪在这儿一个时辰,此时的日头愈发高,他热得面颊涨红,满头大汗,不住舔着干燥的嘴唇。
而于贤娘也仍站在他面前,同样面色微白,眉头微蹙,也不大舒服的样子。
于贤娘不让丫鬟扶,元将离走上去扶她,也被拦住。
她无奈地缩回手,“爹应该快回来了,娘要不先回去吧?让他回院子里跪着。”
于贤娘抿了抿唇,按元佑的脾气,要是知道这事,恐怕不止罚跪了。
她只好点头,有气无力道:“你回自己院子跪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把他放出来!”
于贤娘说完转身,身体一晃,就要倒下。
元将离眼疾手快地搀住她,回头看了仍跪在那里的元憧憬一眼,搀着于贤娘回房,温声道:“我刚才盘问了那几个小厮,发现了一些东西……”
等回到房内,元将离已将自己的猜测讲得差不多。
“大抵就是这些了。”
于贤娘听得心惊,又十分疑惑,“你说可能是这个贾少赫故意引诱憧靖去赌,可这是为何?他们二人无冤无仇,似乎并无什么矛盾,总不至于只让我们输钱?”
元憧憬和贾少赫关系出了名的好,时常同玩。
元将离也想不通,“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总觉得这个贾少赫有些古怪。”
于贤娘低叹一声,手背抵着额头,只觉头痛欲裂,喃喃道:“我真不知如何是好,这赌之一字可沾不得,若上了瘾,恐比毒药还要害人。”
边州也有赌坊,时常传出有赌客家破人亡的事情。
可见一件事情上了瘾,总是可怕的。
元将离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眉头微皱,“总不会是为了让憧靖染上赌瘾,再来算计我们将军府吧?”
于贤娘微怔,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坐直了。
这个想法,是有可能的。
人若染上赌瘾,一旦没有赌资,便可能发疯发狂,什么也不顾,不然怎么有那么多赌没了房屋妻女的人?若是元憧憬没了赌资,有将军府在,他虽不至于沦落至此,也会有不少麻烦。
这才赌了没多久,他便能输出去一万两,要是赌久了会挥霍多少?
银子不够,他要么变卖手头财物,要么从他人手中要钱。
这个把柄要是被人抓住,轻则影响元佑名声,重则,借元憧憬挟制将军府也是有可能的。
而若是他不敢告诉将军府,从其他地方谋取赌资的话——于贤娘越想越心惊,最后,脊骨凉麻,几乎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端起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冷水入喉,才冷静下来,咬着牙骂。
“倘若是真的,这背后之人,真是布了好大的一盘局引我们入局!”
元将离低叹一声。
偏偏,元憧憬这个鳖还真傻傻入瓮了。
母女俩尚在说话,便听见门外丫鬟行礼的声音,“参见老爷。”
元佑回来了。
元佑进门时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青衣紫裳,腰束大带,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中,英武庄重,眉眼间却颇有武将落拓豪情。
他嘴中道:“夫人,憧靖今日犯了什么错?我看他怎么在门前罚跪?”
于贤娘一时无言,嘴唇动了动。
元佑摇头劝道:“夫人不是说了吗?对待他要和气柔缓,教导也不能操之过急,今日怎么自己如此严厉?我方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照样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