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轩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小娘子。瘦瘦小小可怜巴巴,身上穿的褐色衣裙洗得有些发白。
他出来醒酒,刚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从只言片语中猜到,鲁铁柱仗着有几分威望把小娘子逼得要动手杀人,真不是个东西!
夏念念依然一动不动抬头看着他。
赵承轩拍了拍手,“小娘子,不早了回家去!”
想到她大概是为钱为难,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每日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恭亲王府的钱花个精光!
赵承轩伸出手,立刻有人把钱袋放在他手中,他抓了一把铜钱朝楼下洒去。
路人看到钱从天而降,欣喜地冲了过去哄抢,“世子又开始撒钱了!”
夏念念耳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看到他像个洒花仙子,洒完了花扬长而去。
“钱!这是我捡到的!”
“是我的钱!”
夏念念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手心捧着的铜钱,飞快塞进褙子的暗兜中,蹲在地上捡钱。
要不是钱是真的,她怀疑这是一场梦!
向一脸欢喜地商贩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妇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他啊!是恭亲王府的世子!经常在酒楼撒钱!”
有人不做买卖,专门等着世子撒钱,养活了不少人。
凡楼因为世子火上加火,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打烊,街上经常出现路人被挤着走的情况。
夏念念对传闻中多金的世子很好奇。她用帕子擦了下铜钱上的油,想起来今日是交房租的最后一日,转身便往回跑。
远远瞧着仁合堂内还亮着灯,夏念念松了一口气。跑进药铺中顾不得喘气,把手中还有兜里的钱一股脑倒出来,“您数一数!”
看着那一堆钱,药铺老板很惊讶,用手扒拉开,“鲁铁柱把欠你的草药钱给了!”
夏念念擦着额头的汗,用袖子挡住脸上的表情,岔开了话题,“张大夫,我明日可以跟着您去看诊吗?”
城中的妇人生产,因为男女避讳,产婆需求量大,但产婆大多没有医术不精,再加上没有药材设备等,多有难产一尸两命的事发生。
夏念念没有门路,找上门别人把她当骗子,她想要跟张大夫混个脸熟。
经过今晚的事,角砥馆的钱她是一点也不想挣了。
仁合堂是从她家父手中买的,她家父是个赌鬼成日游手好闲,谎话连篇,偷鸡摸狗,好事一样不做。
起初张大夫以为夏小娘子同她家父一样人品不行,挣到了银子却不肯付房租!
时时刻刻防备着她,要不是因为夏家有个卧病在床可怜的妇人,早就把夏家一家子给赶出去了。
后来见夏念念一教就会,两个月识得数百种草药,有天分又肯学,张大夫早就有收她为徒的想法。
张大夫:“还差二百文,日后从你工钱里扣!”
这是答应要教她了,夏念念大喜,道了谢走进后院,角落的屋子就是她的家。
推开门进去点了油灯,床上躺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用帕子捂着嘴咳个不停。
孙氏有咳疾,据夏念念观察,像是肺炎感染的后遗症。
她是夏念念的母亲,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
洗漱完吹灭了油灯,夏念念脱了外裳钻进被窝中,“娘,房租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明日去张大夫看诊!”
妇人压制着咳嗽清了清嗓子,“好!早点歇着吧!”
夏念念躺在被窝中很安心,冰凉的脚被温热的一双手臂抱住慢慢转暖。天气冷的时候,孙氏每晚都给她暖脚,偷偷当了手镯给夏念念添置衣裳,买她最爱吃的干草杏子。
上辈子夏念念是个父母健在的孤儿,这一世她倍加珍惜母女感情。她需要钱把娘的病治好,再买个宅子开个铺子。
脑中像走马灯一样回忆着世子的一举一动,挥金如土。跟她贫困的处境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夏念念自嘲一笑,东都城热闹繁华,总能找到养活母女的法子。
还是等解决眼前的困境,再报答世子吧!
次日,天不亮夏念念起床梳洗,换了一套湖水绿的衣裙,等在药铺门口。
张大夫走来脸色不大好,看了她一眼,“鲁铁柱的娘子昨夜敲响我家的门哭诉,说你打破了鲁铁柱的头,我要是用你就是纵容行凶!”
夏念念心往下沉:“如果是我砸的,为何不报官抓我?”
张大夫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心有不忍,“人言可畏!他说的话有不少人深信不疑。药铺医馆都是做生意的,你还是去寻些草药放在铺子中卖,不要张扬!”
如果采药能养活自己,她也不用发愁了,难道真要去当女飐?露胳膊大腿,露后背对她来说不羞耻,但是要在大庭广众穿那么少跟人摔跤,她没有安全感。
夏念念捏着拳头瞬间做了决定,袒胸露背又如何?
还不是被生活所迫!
她下意识走到了庙会前,想要多学它几路招数。
香客贵客席中赵承轩无意间看到了夏念念,看她像是要赴死一般的决绝,想到了年幼的自己,如同困兽一般撞得头破血流不知道回头。
他心下不忍用扇子挡住了脸,小声吩咐随从,“你回府中,说我院中缺个洒扫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