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远赴望都国,路途迢迢,长达两千多公里,途中需途经一百六十八个驿站。
沈藜受封安定公主,在一支庞大的护送队伍陪同下踏上这漫漫和亲之路。队伍中,领头的马车里,端坐着长平公主。
朝廷特意规划了一条专门路线,一路上,多个驿站星罗棋布。每到一处,当地官员都会身着官服,诚惶诚恐地亲自出来跪拜接待。
这条官道路线,在沈藜一行人经过时,还会安排专人清道。
从京城到望都国,沈藜她们一路紧赶慢赶,即便如此,也需耗费一个半月之久。
在这一个半月里,沈藜与长平之间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冷若冰霜,就连望都国的使者,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矛盾,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多言。
好在,就快抵达最后一个驿站了,再过两三天,便能踏入望都国的地界。
沈藜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内心忐忑着下一个驿站的到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后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快马驰骋之声。马蹄声哒哒作响,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沈藜听到了,自然,队伍当中的侍卫们也早早捕捉到了这声音。
还没等那骑马之人靠近沈藜她们的仪仗,便被侍卫们迅速拦下。这人被拦下后,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大声呼喊着要求见长平公主。
沈藜心中好奇,偷偷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前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憨厚,此刻却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跪在长平的马车前面。
他的嘴也被堵上了,只能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拼命挣扎,模样显得十分狼狈。
每次和亲的送行队伍快到下一个驿站之前,都会有当地的官兵提前来迎接。此时,和亲队伍中的官员们听到声响,纷纷向这边望过来。
其中一个官员看清此人的脸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唐巡检,你怎么在这?”
这时,长平的马车里走下了长平的大宫女阿榆。
阿榆面容冷峻,她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松开男人嘴上的帕子。
没想到,帕子刚一松开,男人便在长平的马车前哭诉了起来。他一边哭泣,一边对着长平的马车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爹。”
男人的哭相极其惨烈,因为剧烈磕头,额头早已出血,鲜血与鼻涕、眼泪混杂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同情。
阿榆见此情景,生怕他这副模样吓到长平,立马制止了他继续磕头的行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殿下今日开恩,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不要误了殿下的行程。”
跪在地上的男子这才稳了稳心神,用沙哑的声音,哽咽着说道:
“殿下,求您救救卑职的父亲,卑职的父亲今天突然中毒,卑职想着立马赶回去,心里着急才冲撞了殿下的仪仗。殿下要杀要剐都可以,但卑职只求殿下能派太医前去救治我的父亲。”
马车内,长平并未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敲了敲马车上的桌子,这一动作,便代表她同意了男子的请求。
阿榆听到这无声的命令,立马安排侍卫护送这男子回家,并且迅速派遣队伍中的太医前去医治。
沈藜静静地看完这场闹剧,突然,怀中的生死簿微微动了动。
沈藜心中一惊,趁着服侍自己的小宫女下了马车,这才偷偷拿出来查看。只见怀中的生死簿上,赫然出现了两行字:
周国,汴州,井县,六十二周岁,唐启死,死因他杀。
沈藜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心中便已明白,刚刚哭诉的唐巡检父亲恐怕早已死去,派去的太医也只是徒劳无功。
然而,更让沈藜吃惊的是,在这行字上面,还有另一行字:
周国,汴州,井县,四十周岁,徐月死,死因他杀。
沈藜深知,这生死簿只会显示最近几天跟她或者她接触到的人有关系的人的生死情况。
刚刚那唐巡检一靠近,生死簿上就多了这两行字,这就证明,最近这几天,他家除了他父亲死了,还死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和唐巡检同龄的女人。
沈藜猜测,此人多半就是唐巡检的妻子。
果不其然,当沈藜带着服侍她的小宫女一路骑快马赶到唐巡检家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还未撤掉的办丧事的白幡和白灯笼,院子里还撒着一地的纸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显然是刚办完一场葬礼。
此时的唐巡检家里已经乱成一片,嘈杂的人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也没人注意到沈藜她们的到来,自然也没人出来接待。
沈藜自己将马拴在了唐府后院,随后朝着唐府乱糟糟的源头走去。
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人阻拦她们,就这么顺利地走到了院子中央,才被一个女子发现。
这女子看起来和沈藜年纪相仿,但却梳着妇人头,长相也不似中原人,反倒像是望都国的人,沈藜心中不禁疑惑,摸不清她的身份。
好在这个女子率先对着沈藜她们开了口:“两位姑娘是?来唐府可是有什么事吗?”
沈藜不慌不忙地将怀中长平公主府上的腰牌拿出来给她看,随后镇定地说道:“我们是公主府上的女医,受唐巡检委托,被长平公主殿下指派到唐府。”
听她这么一说,女子连忙热情地给沈藜她们带路,来到了唐府老爷子屋内。
一路上,沈藜也了解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女子名叫达瓦,本是望都国的人,只因家住在望都国和周国的边界线,那里常年战火纷飞,百姓民不聊生。
达瓦被迫流离失所,与家人走散后,流浪到周国,为了活下去,无奈嫁给了唐巡检当小妾,也成为了唐府的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