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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流浪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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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尔加说话的时候,加尔文抿紧的嘴逐渐半张开来,看到他这副迷瞪的样子,奥尔加就知道对方完全没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女人叹了口气,她用树枝在地上边画边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通过吟唱让萨兰切尔手上的材料燃烧起来了……”

“我记得。”加尔文对此倒是反应的很快。但马上,加尔文就意识到那天夜里的状况似乎和这三个月以来奥尔加的教导有所冲突。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施展巫术的三个条件,不是唱诵、材料,还有施展的动作吗?那天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对着材料念诵而已,但那些材料还是变成了火。”

奥尔加赞许地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改良巫术和原始巫术的区别。原始的巫术一般非常极端,它们中的大部分只有少量动作甚至直接没有施展动作,使用起来非常简单,只要找到材料念诵就好;而原始巫术中的另一小部分则过于繁杂,好在这些巫术少之又少,我们还是之后找到机会再说吧!总之,还是拿那天来举例,当时你施展的火焰术虽然让材料变成了火,但它们和普通的火星子一样在燃烧后就落到了地上。如果是改良后的火焰术,我们就可以让火在空中飘浮,驱使它们改变方向。”

“可让火焰飘浮在空中有什么用呢。”加尔文不由得发问,“如果要做饭或是取暖,让火呆在地上就行吧?”

短暂的思考后,奥尔加回答:“或许是为了安全考虑?毕竟如果用原始的巫术生火的话,就必须在篝火周围施展巫术,人很容易被升腾的火焰伤到、火燃烧的方向还不可控,用改良后的巫术则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加尔文陷入了沉默,好像悲剧将他禁锢了。这时候,狩猎的萨兰切尔回来了——她抓了只过于肥美的花鱼,奥尔加和加尔文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她顺势加入二人的对话:“除此之外,如果遇到了野兽,改良后的火焰术就非常有用。拿狼群举例,在被狼群包围的情况下,单纯的火把可不足以震慑狼群,但如果让火焰漂浮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情况就大不同了。”

对此,奥尔加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对加尔文说:“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很少遇到那种被狼群包围的情况,至今也就遇到过一次而已——那段时候我们恰巧缺少了施展隐秘术的材料,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被野兽包围。”

“什么?隐秘术?”加尔文迷茫地问,“这个巫术听起来可以让人消失。”

奥尔加急忙否定了加尔文的想法:“不,不!并不是,巫术可不是这样无所不能的东西……隐秘术只是能让事物变得没那么明显而已。它能让被施展巫术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但这并不代表被施展的事物能从此失去踪迹:你该留下的脚印和痕迹依旧存在,有心人依旧可以通过这些东西推断出你的方位。最重要的是,隐秘术无法消除声音,如果被施展了巫术的人发出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那这人必然还是会被发现的。”

加尔文皱起了眉头:“这个巫术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用。”

“不,这是最实用的巫术。”萨兰切尔说话时顺带处理着鱼鳞,花鱼的鳞片有些难扒,她浑身都在用劲,这让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这种特性实在太适合用在打猎上了。”

加尔文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奥尔加发现了这件事,她拍了拍加尔文以示宽慰后接着说:“除此之外,隐秘术还能在施加后让接触过你的人在之后难以想起你。”

这番描述让加尔文回想起他第一天见到二人时的情景,他脱口而出道,原来那天夜里我是因为这个巫术才看不清你们。奥尔加肯定了他:“对。我们身上一直附着着隐秘术,甚至跟着我们的小马身上也有——虽然给马施展巫术有些奢侈,但这样能避免它们在觅食的时候被野兽发现。不过你有没有发现,当时你只是看不清我们而已,并不是彻底无法感受到我们的存在?”

看到加尔文困惑地点点头后,奥尔加接着说,“因为你是巫师,加尔文。不知道为什么,隐秘术对巫师似乎没那么管用:在施展隐秘术后,只要保持悄无声息的状态,我们在野兽和人面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隐形,甚至事后也难以回想起;但对于天生的巫师和有巫术天赋的人来说,即便我们施展了隐秘术并一直静默无闻,她们仍然可以隐隐地感受到我们的存在,只是看不清我们并且难以在头脑中回忆起具体的模样而已。”

加尔文对此感到有些惊奇,他不由得发问:“真不得了……这种发现,还有前面的改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被察觉到的?”

萨兰切尔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她注视着二人的方向,似乎是在警惕什么。奥尔加倒很是平常地答道:“我来自一个巫师世家。”

加尔文内心盘旋着千般疑问,他早就对于奥尔加和萨兰切尔的来处感到好奇,但他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问出来。现下似乎是个好机会,这天她们并不着急赶路,有许多时间用于闲聊——不然奥尔加也不会将第一次施展巫术的授课放在今天。可就在一个愣神的间隙,奥尔加便继续了自己的教导,摆在加尔文面前的机遇如流水般走远了。奥尔加用树枝敲了敲加尔文,她有些严肃地说道:“好了,接下来的内容可得认真听,不然很容易出意外。”

“好的,好的!”加尔文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容易出意外——出什么意外?”

奥尔加清了清嗓子:“施展巫术前,千万要确认好你要施展的巫术能对什么东西使用。有些巫术只能作用在没有生命的东西上,有些巫术可以短暂地作用在人身上。千万要谨记每个巫术的特性,不然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譬如呢?”加尔文通过提问以证明自己正在听,“是会浪费材料吗?”

“浪费材料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值一提。”奥尔加用树枝戳了戳自己的头,“最严重的后果应该是被摧毁吧。拿储物术来打比方好了,施展了储物术的那些袋子可以装下远超于自己本身容量的东西,而且不会增加重量——哪怕完全塞满了,拿起来也只是袋子本身的重量而已,只是这些袋子看起来会鼓鼓囊囊罢了。但这些袋子只能用来装没有生命的物品,任何有生命的有呼吸的东西都不能放入其中。曾经有人往施加了储物术的袋子里放过自己买的家畜,当那些动物从施用了储物术的口袋里拿出来后,它们无一例外的没有了生的痕迹。生命进去后再出来必然会变成烂肉,无论拿进拿出的速度有多快,无论生命在其中呆了多久,最终它们都会变成彻彻底底的肉糜。它们连肉都算不上,那根本只是一滩烂糊……”说到这里时,奥尔加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她轻轻咳了两下,好像她对此很是愧疚。

在听到了咳嗽声后,正在处理鱼的萨兰切尔抬起头来看向奥尔加,她急忙在河边洗净了手上的血腥味,然后打上一碗早上没喝完的肉汤递到奥尔加面前。萨兰切尔有些刻意地问:“今天的鱼皮剥得很完整,小姐你是想烤着吃还是连着肉一起炖着吃?”

奥尔加的眼睛亮起来了,在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她提议一半烤着吃一半炖着吃。食物让情绪有些低落的奥尔加重新振作了起来,她继续教导加尔文:“所以,千万要牢记巫术对应的、能施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所造成的后果实在不可挽回。如果吟唱咒文的时候卡住了,或者是施展的时候拿错了巫术材料,它们所造成的后果一般也只是让材料就此作废,最多也只是让身体受损。材料可以再收集,身体可以慢慢恢复,但一旦弄错了施展对象,其可能造成的生命消逝才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加尔文认真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如此,奥尔加才接着说:“那接下来,你打算先学什么巫术?”

加尔文有些喜出望外,可他心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最后,他以一种近乎期期艾艾的方式问奥尔加:“我、我自己选?”

奥尔加理所当然道:“当然了,看你想先学什么。不过你能学的只有我们目前拥有的材料能施展的巫术,啊,我们剩下的材料不多了,能学的只有火焰术、储物术、还有隐秘术和凝冰术——你想先学哪个?”

进行一番抉择后,加尔文选择了隐秘术。奥尔加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圈,她用树枝依次点过三个圈,同时她叮嘱道:“首先要先记住,隐秘术只能在有生命的东西上施展。在知晓了可以施加的对象后,我们就能根据之前说的三个条件来施展巫术了——对,就是材料、动作、还有咒语这三个条件。唔,不过隐秘术也是原始巫术的一种,它几乎没有施展动作,所以我们可以展示忽略动作。它的材料处理也算简单,它只是需要把所有材料都混在一起就好了……”

边说着,奥尔加边拉过自己的背包。她在包中翻找着,在寻找材料的时候,她还自言自语道:“三支狼草,一个指关节大的鱼石,还有四片霍根花的花瓣……好,齐了!”

巫术材料被奥尔加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无需奥尔加介绍,加尔文便能认出这几样东西分别对应什么——狼草如狼的毛发一样通体灰黑,粗糙的同时还直愣愣的;鱼石则是有着鱼骨一般纹路的石头。至于剩下的那个模样娇小、花瓣呈黄白两色交替生长的花,必然是霍根花了。奥尔加告诉加尔文:“你先把它们都弄成一团吧!用狼草捆绑其它两种材料,只要确保它们不会散开就好。”

“啊,啊!好的!”加尔文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处理起手上的材料。

在加尔文和材料们搏斗的时候,奥尔加站了起来,她探到萨兰切尔身边去,看对方轻巧地将已经放好血的花鱼切成小块。将鱼切成块后,萨兰切尔用刀背在肉块的背面蹭了蹭,隐藏在肉中的鱼刺便一一冒了出来。在鱼刺被剔除后,萨兰切尔麻利地将鱼身破开。很快,一块完整而单薄的鱼片被片了出来,萨兰切尔将鱼肉递给奥尔加,示意对方先尝尝味道。

新鲜的花鱼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肉还保留着微微带些弹牙的劲道感。在咀嚼时,一股鲜甜从牙齿的研磨中迸发出来。奥尔加眯起了眼睛,熟悉她的萨兰切尔知道这是她对食物的一种无言赞美。于是剩下的鱼肉也被萨兰切尔如法炮制地处理了,在加尔文喊奥尔加的名字时,萨兰切尔已经切了一半鱼。被呼唤的奥尔加没有立刻回到加尔文身边,她拿起一块鱼片喂给了正在切肉的萨兰切尔,紧接着,她又摸了几片鱼回到加尔文身前。

在加尔文啃食鱼肉的时候,奥尔加检查了一番加尔文团好的巫术材料,确认材料无误后,她也为自己制作了一个如出一辙的团子。她的速度很快,奥尔加对材料实在是过于熟悉了,没等加尔文吃完鱼,她就做好了自己的材料团子。奥尔加将属于加尔文的那个材料团还给了加尔文,她起腿并手捧材料团,在看到加尔文模仿着自己坐好后,奥尔加便开始悠悠地唱诵,同时示意加尔文跟上自己。

奥尔加的吟唱清晰而缓慢,即便是第一次施展的加尔文也能轻松地跟上。一时间,悠然的二重唱在林间回荡。这场歌咏以一个漫长到叫人泄气的拉长音结尾,在声音落下后,被二人捧在手中的团子便化为了灰霾,并随风荡开。

“……就这样?”加尔文有些难以置信,“除去手中的东西消失以外,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奥尔加眨了眨眼:“但确实成功了,隐秘术就是如此。它就是这么无形又寂静,它的施展和它的效果及名字一样默默无闻。”

看着有些失望的加尔文,奥尔加宽慰道:“其实所有的巫术在施展时都很漂亮,只是我们现在看不到它们而已……如果有足够的材料施展观测术,那你就能看见蓝色的光晕徜徉在我们身边。”

尽管奥尔加这么说,加尔文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毕竟无论奥尔加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现下加尔文确实没有感受到巫术的奇异之处。看着心生郁闷的加尔文,奥尔加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说:“好吧,我知道你不信……这样吧,我找点能够展露出巫术奥义的东西出来!”

说罢,奥尔加又开始在自己的行囊中翻找,她小心翼翼地从行囊底部抱出了一块老旧的羊皮。在将羊皮打开后,其中的书卷便露了出来,奥尔加将书卷慎之又慎地拉开,在这过程中,加尔文好奇地凑了过来。

书卷上密密麻麻满是加尔文从未见过又莫名熟悉的字符,他看着奥尔加的手指挨个抚过这些字符,最终,她在一个模样看起来像是长着烟囱且在冒烟的屋子形状的字符上停下。奥尔加念念有词地轻点了下字符——羊皮卷上冒出了一道光,这道光冲向地面,如积雨一般在地面摊平了来。从书卷上淌出的光并不强烈,在阳光下它甚至显得有些微弱,只是能隐隐约约地被看见而已。它就默默地摊在地面上,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等光彻底消散后,刚刚被光覆盖的地面上残留一道道划痕:这是字符,是文字,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真知呈现方式。

围观了全程的加尔文目瞪口呆,奥尔加颇为骄傲地对他介绍道:“这是书写记录术。它可以把长段文字收纳在一个字符里,之后只要有可以承载这些文字的东西,文字就能被重新释放出。很棒的巫术,它简直是学识方面的储物术……可惜的是这项巫术只被一个天生的巫师掌握,她统共只留下了这些零星的字符。”

加尔文没有回应奥尔加,在这些文字出现的瞬间,他的神情便无比专注。地上的文字将他的注意力彻底带走了,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地上的文字走去。他仿佛听见了声音,在字里行间,那些声音从无序的空间来,毫无规则,却富有韵律——这听起来似乎不合常理,但事实确实如此。加尔文站定在了文字的前面,他缓缓地蹲下,呼吸轻得不行,他描摹着地上的刻纹,神情虔诚得好像在顶礼膜拜。

“小姐,”萨兰切尔从奥尔加的身后探出头来,带着些邀功的意味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奥尔加,“尝尝今天的鱼汤。”

奥尔加接过鱼汤品尝,她如往常一样留了一半汤给萨兰切尔。当萨兰切尔接过碗喝剩下的半碗鱼汤时,奥尔加注视着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加尔文,她有些惆怅地对萨兰切尔说:“我忘了他是个天生的巫师了。天啊,他应该不会昏过去吧。”

“昏过去也没事,我们还有很多草药。”紧接着,萨兰切尔岔开了话题:“要不汤里再加点蒜吧。”

“我觉得味道已经够了,还要加蒜吗?”奥尔加偏过头来问萨兰切尔,“说起来,我们的蒜是不是也没有多少了。”

萨兰切尔想了想后回答:“确实没多少了……但我们还有不少迷迭香。”

“那就加点迷迭香吧。可以吗?”在话语间,奥尔加伸手拿过了萨兰切尔手上的碗,然后跟着萨兰切尔一起开始准备今夜的晚餐。此时正是夏季,阳光正好,河中的游鱼肆意地穿行在石块间。天气尚可,算不上炎热,天空万里无云,鸟群偶尔掠过天际。在萨兰切尔烤制鱼骨的过程中,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远山处有道光闪过——这儿的山层层叠叠,日光洒在山间,当萨兰切尔抬起头眯起眼试图寻找刚刚的亮光的踪迹时,她目光所及之处都只有阳光。

一切转瞬即逝,仿佛一场幻觉。巫师三人周围有野鸟在分食被剔除的鱼的内脏,萨兰切尔没见过这种鸟,这些鸟的叫声低沉而嘶哑,隐隐约约透露着些不详。

看着大快朵颐的加尔文,奥尔加有些担忧地同萨兰切尔对视了一眼:加尔文的吃相实在是有些太粗鲁了,他将烤过的鱼骨塞入嘴中,然后嚼也不嚼地就往下咽。奥尔加越看越觉得心惊,她担心这种鲁莽的吃法会叫鱼刺卡在喉头里,于是她将剩下的鱼骨丢到了河中,以免之后出现什么意外。

但鱼片和几块烤鱼骨可不足以让正午起就没有吃东西的加尔文饱餐一顿,好在这天是萨兰切尔守夜,她提前为自己做了些加餐,这些宵夜便被加尔文给霸占了。萨兰切尔给自己准备的宵夜是烤鸟,她用树叶包裹着鸟肉烤制,这样烤出来的肉虽然没什么滋味,但汁水都被牢牢地包裹在了皮下和叶子中。当加尔文咬上鸟肉时,脂肪从皮和肉之间溢开来,然后浸润了本来有些柴的、食之无味的白肉,年轻的巫师吃得乐不可支,即便他的口腔被烫得掉了一层皮,他也在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

在吃了半只本属于萨兰切尔的鸟后,加尔文终于打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嗝,他恍惚地咀嚼着嘴里的鸟肉,在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晃了晃头。即便如此,加尔文的眼神还是有些失焦,他仿佛在看着萨兰切尔和奥尔加两人,也仿佛只是在发呆。奥尔加有些愧疚地给他打了杯水,她饱含歉意地说:“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什么?”加尔文迷迷糊糊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奥尔加知道加尔文此时根本没有力气听她解释,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奥尔加更知道加尔文此时的恍惚是因何导致的:那些巫师字符 若叫有巫师天赋的人窥见了,那她们必然会走入如此这般的真谛,这种真谛是朦胧的一种感觉,难以言说,难以复述。每个人所感受到的感觉都不一样,在奥尔加阅读自己家族的记录时,她看见有人称自己感受到的是一种自岩石圈蔓延至海洋的无边际感,四下无人,没有终点的孤寂;也有人感受到了杂乱无章,闪电和雷声无休止地在她的头脑里轮番出现。但在所有感受字符奥义的巫师中,天生的巫师总要受到比寻常巫师更多的激荡,譬如今天正午时分看见字符的加尔文。加尔文在阅读那些字符时汗流浃背,他的眼睛如大雨中滚落的圆石般震颤,这种冲击一直到夜间才缓缓褪去。

没过一会儿,刚吃饱的加尔文就同奥尔加猜想的那般昏睡了过去,他在睡着时甚至还握着水杯。奥尔加啼笑皆非地把水杯从他的手上拿走,以免水洒他一身。此时,夜色已经几乎将森林完全掩盖,天上的月亮圆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月光洒在河流间,光晕和水流形成了一道道微波。干燥的木材在火堆中爆裂、燃烧,它们发出的声响仿佛新生的乐章,也仿佛灭亡的前奏。

不知什么时候,萨兰切尔无言地离开了,她恪守着自己守夜的职责在营地的周围不断地巡游。这天,奥尔加因忧虑加尔文的状况没有入眠,她坐在火堆旁用家里带出的纸笔不断书写着。她总在书写,她记录草木的长势、流水的走势,大地的起伏也在她的笔下,奥尔加记录着周遭的一切,若非如此,后来的巫师也无从窥见最古老的巫师们的经历。

在夜色最浓郁、第一只蝙蝠从山间飞出并掠过奥尔加和加尔文的头顶时,加尔文醒来了。他恍惚地回到了人世间,谵妄如同潮水般褪去。加尔文感到了巨大的疲惫,这并非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灵魂乃至于精神上的倦怠。在他刚晃过神来时,奥尔加就将一杯新的水放在了加尔文的手边。

“谢谢,谢谢。”加尔文拿起水来——直至这时他才发现,虽然他的精神开始清明了,喉咙反而肿了起来。他想喝水却怎么都咽不下去,最后他只好把杯子放下。加尔文害怕奥尔加误以为自己不愿意喝她递来的水,他战战兢兢地对奥尔加解释说:“我不是不想喝……我现在喉咙不是很舒服,实在咽不下去。”

“没事。”奥尔加摇摇头,示意加尔文不必担心,“这很正常,大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等等再喝吧。我拿个叶子给你扇扇风?”

比起扇风,这个无所事事的夜显然更适合用于解答迷惑。随着思绪的回归,那个困扰了加尔文许久的问题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沉浮。在一阵大风吹过、奥尔加着急地收起手上的书卷以免它被吹走后,加尔文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奥尔加小姐,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想这或许是个询问你的好时机——你和萨兰切尔究竟为什么在外流浪?”

奥尔加愣了愣,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小声地说:“为什么在外……你真的感兴趣吗,这个故事说起来虽然算不上漫长,但如果真的要谈论的话,那今夜应该是没法休息了——你真的想听吗?”

在得到了确凿的回复后,奥尔加·杜鲁门往身前的火堆加了一把木枝。她看着熊熊的火焰轻声道:“我没有怎么和人讲述过我自己的故事,不,不对,是从未说过。我的讲述或许会杂乱无章,你就姑且当个故事来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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