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乌虽生于九幽地狱，却并非不祥，在婆娑城的百姓嘴里，它们是会带来好运的瑞鸟。而人间也有它们的影子，称为乌鸟亦或是乌鸦，什么地方遇上恶鬼出没，遇上有人生死，它们总会‘通风报信’给守夜人。莫衍来到恶狗岭起，这里的精怪也将它视作那祥瑞，所以愿意称其为王，愿意俯首称臣。

只可惜楚乌是群居动物，哪怕生活在地狱，也需得相互依偎，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九幽厮杀结束后，唯独剩下莫衍一只楚乌，偏偏他是族群当中最幼小、最受宠的存在，所以亡族之痛刻骨铭心，他从一只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单纯幼鸟变成了小心翼翼、心狠手辣的一方大王。大王二字原本风光无限，直到仇家上门，他才知道这几百年来都是自我欺骗。

莫衍从踏入恶狗岭便再也没有出去过，所以也就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季冥渊接过于观南递来的凌霜，在手心将其隐去，“这几百年来，你怕是没有认真修炼。我并非不死之身，只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打败我简直痴人说梦。”他冰冷的看着他，“你那一百一十六位亲人的尸骨被我压在了玄冥殿下，你要是有本事，随时都可以来取走。修月人来若是你现在化成了灰，那它们也将永远不见天日，你楚乌一族不仅被我所杀，死后也被我踩在脚下，可不悲哀？”

莫衍激动得抓起了季冥渊的衣领，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于观南要上前阻止但见季冥渊对他摇头示意，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十一看着莫衍那副想将眼前人揉碎了吃进肚子里的样子，说道：“大王现在不是执掌者的对手，不如先好好活着，努力修炼，来日再到那玄冥殿打败他，拿回亲人的骨骸。”

莫衍松开了季冥渊的衣领，转而看着十一，“你不是这里的精怪，我这里确实有过修月人，但在两百年前被一群不速之客所杀，尽数灭亡，你……”莫衍双眼发光，一眼看破了十一的面目。“一具残魂。”

十一对此有些紧张，但左顾右盼许久，若是连莫衍都能识破他的真身，那于观南和季冥渊也早就知道了，他们不问也不识破，又是为何？

“管好你自己，莫衍。你活着还有机会杀死你眼前的仇人，若是死了，不仅拿不回亲人的骨骸，恶狗岭的精怪又当何去何从？”于观南道，“别那么没出息。”

这些话像是一道带着仇恨的希望种子，播种在了莫衍的心底，不禁让他脱口而出：“我一定会报仇，也必定带回亲人的骨骸！”

季冥渊展颜道：“随时恭候。”说罢便同于观南一起转身离开了。

十一实在憋不住事情，在几人带着易柏的天魂回去的路上，十一道：“两位既是知晓我的身份，也当是知道我对两位撒了谎，为何不拆穿我？”

于观南道：“以九里红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会派人协助我们，但如莫衍所说，修月人早在两百年前就灭绝了，而你又是残魂，算是其中幸存下来未消失殆尽的一位，你之所以冒着被我二人当作坏人杀了的风险也要带我们救出易柏，要我猜测，那修月人的灭亡估计和苏木脱不了关系。”

十一一顿，于观南的猜测并没有错，“大王嘴里的那群不速之客是他的手下，在阴界有不少追崇他的恶鬼，几百年来，那些恶鬼被炼化成了一群嗜血铁骑，它们称他为元帅。”

“这群铁骑杀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季冥渊问。

十一冷笑一声，“修月人是生魂吸收月华光辉所化，没有滋生怨气，纯白无比，可作为控制黄粱的药引。”

‘种’可以控制‘生’也可以同二十四邪魅一样吸收外在怨气，但一旦‘种’体内的怨气过载，便会吞噬载体，控制载体的使用权。苏木的恶鬼铁骑在阴界很少出没，就连阎魔和孟婆都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要不是为了克制黄粱‘种’吞噬掉自己，苏木绝不会轻易将铁骑放出来。

十一在那场屠杀中留下残魄，两百年的时间里他在恶狗岭和阴界其他地方奔跑，也寻问过易物坊坊主，这才找出了幕后凶手。他悄悄跟随苏木许多年，掌握了他不少行踪。易柏被苏木取出天魂的那天他也在场，一具残魂败魄化成青烟，苏木哪怕察觉到有人窥视，也想不到那人竟是十一这么一具要散不散的魂魄。

十一一开始见到季冥渊时心里没底，直到看见了于观南才笃定他们是来寻找易柏的天魂的，所以用尽了身上所剩不多的法力，幻化出了一具躯体，成为了他们两人的引路人。

几人停留在‘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谷口，十一的躯体逐渐透明，于观南有些惊异的看着他，“你…”

十一微笑的看着他，看着他们，“两位大人莫怪，我也有私心。帮两位找回土神的天魂，也希望两位能替我报仇。”

十一如流沙般散去。

于观南和季冥渊因一阵忽而吹来的冷风，收紧了衣衫，两人看着十一散去的方向，在谷口驻留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