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过了几分钟回她:(忙不最近?)
(还好。)
(出个价,给我检查个小东西,别推辞,下次你装监控我全部免费。)
桑葚沉默了好久,才开始打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吴宗秒回她:(别介,很重要,半年前你卖给我的那个视频程序牛死了。)
似乎怕她拒绝。
他又发来:(前两天刚到的新科技,小巧精致还不会被发现,除了本价外,免费送你!)
她半年前未成年,JK公司不给她弄监控,于是她编写一个监控视频程序给吴天。
两个人一拍即合,她赚了他的钱,拿普通的价用最好的监控。
从那以后,吴宗就盯上她了。
恨不得扒着她去他们公司实习。
桑葚还用得着他,没有太强硬,只发了一句:(什么程序。)
那边发来一大堆文件,大概是一个新型的监控系统出现了bug,他想让她试试。桑葚没仔细看,拿出另外一部手机问桑伊惠到哪了。
等外头不知道来了几次人,服务员第三次问她点菜吗,桑伊惠终于回她:(抱歉小崽,临时有个产品质量出了问题,我得尽快出国定一批新的。)
桑葚没说什么,按灭了手机,向服务员点了几个菜打包。
近四十分钟后,打包好送过来,桑葚叫的车也到门口了。
目的地在陈惑的公司。
她上车后,拍了一张外卖袋的照片发过去。
陈惑应该还在开会,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没吃饭。
…
到写字楼下,桑葚没有立刻上去,退回一百米的位置。
那有家花店叫:有家花店。
炎炎烈风卷着车水马龙的繁声,小小的一间玻璃房卡在缝隙中,就像是在冷漠的钢铁时代中生出的希望一样。
她来过几次,但从未进去过。
店主是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孩,年纪不大,态度很热情。
桑葚看了一圈,指了指红玫瑰。
“麻烦帮我抱一束这个。”
玫瑰很多种,衍生也很多,但其中最为热烈的只有红玫瑰。
不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它都永远吸引人。
就像是陈惑于她。
一片火海,她也会跳。
桑葚拿着花提着外卖坐上了电梯,眼神落在电梯壁的女孩身上。
模模糊糊扭曲的镜象里,她的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晦涩。
手指不自觉搓了一下。
到了十七楼,桑葚从包里拿出卡刷开门,正好碰见陈惑走在一群人前面,脸色不好看,含着怒气,沉郁不虞。
周围一派干净严朗的氛围,人人都垂首禁言,年轻男人身高挺拔,黑色高定西服一丝不苟地套在身上,可能是烦躁,抬手扯了扯领带,动作恣肆随意,细窄的鼻梁上挂着副装腔作势的金边眼镜,眼窝深邃,生气看人都带几分深情。
手里的玫瑰花都配不上他了。
前台看见她刷卡进来,如释重负地吸口气,连忙喊了句:“陈总,桑小姐来了。”
陈惑怼人的话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他下意识微侧了头。
进出的玻璃门刚刚闭合,清清亮亮的小姑娘穿了件白色收腰连衣裙,套了件薄针织,小腿细白纤细,怀里抱着一束热艳的玫瑰花,提着外卖,平淡地看着他。
陈惑瞬间就收了火,朝她懒洋洋地笑:“先去办公室等我,”又转头盯着蔫头耷耳的其他人,这次只是冷着声,“国内的机床技术一直落后于国外,这几年慢慢地在改变。公司建立初期,你们的豪言壮语都忘了?是谁说的我们要拥有自己的技术?下次这样的样品不用送到我跟前,你们一块吞着玩。”
桑葚没进去,听他说完才抬步往前走。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数不清楚的高楼大厦,她把花塞进陈惑怀里。
“买饭送的。”
陈惑拎起花上的卡片,懒嗓说了句:“粤家什么时候在我公司楼下订花了?”
桑葚拆外卖的动作一顿,故作镇定,淡声说:“我怎么知道。”
真犟。
气性也大,前几天生气了,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就差把你别烦我写脸上。
陈惑按电话叫助理送了个花瓶进来,插好花,直接放在办公桌上。
他停在桑葚的身后,微微俯下身,离她脸颊几厘米的位置。
“不气了?”
桑葚侧过头看他,楼下的车鸣比不了她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玫瑰花香形成了某种催化剂,像那夜暴风雨后的瘢痕,留在她心里。
“气,”她说,“你哄哄我就不气了。”
办公室静谧,外面无声,只有偶尔一阵键盘密集的敲动声,陈惑漫不经心地绕过去坐下,垂眸看见她的裙摆多半折进了屁股下,一小半委委屈屈地遮不住她白皙大腿多少,迟疑了一秒,伸出手,骨节匀称的手指勾住那层薄料,帮她整理好,指腹温柔的温度不轻不重地蹭过皮肤。
桑葚蓦地一怔,愣了四五秒,身上像是着火似的发热,耳根最重。
不知道外头谁打了个喷嚏,惊起闷笑。
陈惑并未被打扰,反而姿态懒散地捏住她的小拇指,没什么力道,声音绵长慵然:“来日方长,我慢慢哄小崽。”
桑葚拿筷子的手都缓了几分,心麻木了,疯狂跳到麻。
她不傻,那天不知道周妍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真的改变了态度。
可她控制不住的心动。
即使知道他是在用他自己安抚她。
陈惑就是个妖精,为她编织了一个陷阱,指引她一步一步掉下去。
可他不爱她。
桑葚可悲地想,但她无法不被勾引。
…
晚上十点多,天色透着暗红,淤积整天的大雨骤然席卷整座城市,桑葚让吴宗给她送了个新版监控。第二天上午,她就趁陈惑去开会,亲自装在他的办公桌内,对他公司的机密没兴趣,所以对准了他一个人。
她特意破坏了声音系统,不会窃听到什么机密,只能看到他。
不能沿路装满监控,是最遗憾的事儿。
等她到家,拂去身上的躁闷,陈惑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走了?”
“不想等了就走了,”她伸手去接窗外的雨水,指尖湿漉漉的。
“嗯?”
电话那头,陈惑笑了笑,很自然地接了句。
“那下次多等等我吧。”
他在哄她吗?
以前都不会用这个语气说话,她轻捂住不听话的胸口。
“看我心情。”
那头莞尔一乐,桑葚摁了电话。
无尽无边的大雨阻拦她想再去见他的路,干脆就在阳台上坐下。
潮湿粘热的水汽沾染在皮肤外,闷闷沉沉,桑葚仰起脖子往上望。
这场夏末雨季不知道今年会下多久,而她能留下多久,还有多长时间去招惹他。
好想变成雨,天天没事就下给他,让他永远都记得她。
她没有告诉桑伊惠,木词怜让她今年冬天必须出国的事儿。
桑葚抻了个懒腰,打开办公室的监控。
玻璃花瓶里的红玫瑰孤零零地摆在办公桌上,人没在,定位还在公司。
今天还是很忙,他又开会去了。
淅零淅留的雨声好烦啊。
她真的好贪心。
以前桑伊然说过做人不可以太贪心,贪太多的人不长命。
她大抵会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