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爱人不能是她这件事桑葚想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没有答案,没有理由。
她永远都无法想通。
猛烈的狂风暴雨袭击她的世界,将所有一切都卷入漩涡,桑葚抵不住没有尽头的寒冷。
她逐逐地凑过去,□□坐在陈惑的身上,搂住他的脖颈,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拼命的咬,想把他吃进肚子里一样。
她甚至会想,如果她和他的血是一样的该多好,那她和他就是这个世界最亲密无间的存在。或者可以交换彼此的血该多好,那她和他一定会是无法分离的关系。再或者装上对方的心脏,去感受对方的鲜活,让心跳频率也变得一模一样。
可是都不行,因为这个世界有对于人类与生俱来的铁质规则。
人顺应规则为生,人忤逆规则为死。
皮肤的柔韧,他的纵容,渐渐触过桑葚慌乱无序的破碎精神,让她变得平和冷静。
从头到尾陈惑都不反抗,连表情都没有变,仿佛被咬出血的不是他。
他头仰在门上,掌心揉摸着她的后脑勺,久久地没有叫停。
桑葚咬够了,松开牙齿,下巴压在伤口上。
“疼吗?”她声线沙哑。
陈惑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到尾椎骨,一直都没停止安抚。
他哑声说:“不疼。“
肩头一烫,桑葚哭了。
陈惑眼底微微发红,心疼的用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背。
“小崽,睡会儿吧。”
桑葚在犯病后,精神会达到极度痛苦的程度。她不说话,伸手去他身上摸。
“找什么?”陈惑按住她乱蹭的手。
“烟。”
桑葚看着他,眼神倔犟,脸色苍白。
陈惑看她几秒,什么都没说,手臂缠住她的腰。
桑葚揽住他的脖子,他抱着她起身把人轻放到书桌上,拿出烟盒倒了两根。
两个人面对面,陈惑先点了火,嘴叼着烟,垂眸给她点上。
他穿得昨晚的黑T,肩上看不出血现在会流成了什么样。
桑葚抬腿屈膝,莹白的脚跟踩在桌子边沿,视线时不时落上去。
房间没开灯,窗外阳光刺眼,乱糟糟的风声和偷溜进来的碎光混到一块,窗内她视线悠长地看着他,他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
桑葚伸手点在他肩上,指腹轻按了按。
咬过他很多次,数不清,但留不下来痕迹,她指尖迟缓地划来划去。
陈惑眼皮上的那道深深褶皱微微积攒在一块,他无动于衷,随她弄。
“烦不烦?”她移开手,去看桌子上玻璃反射的一道逆光,像是在厌倦不可控的行为,“是不是很烦了?”
陈惑没说话,听她喃喃自语地瞎说。
他拿走了她指间的烟,一人吸两根,只能容忍她吸几口缓解一下,手胡乱抚摸她的头发,捏了捏她侧着的脖颈,平静地告诉她:“不烦,永远不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能做什么?”桑葚扭头看向他,眼神近乎处于茫然状态,仿佛成了一件布满几百道裂痕的透明玻璃,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你什么都不用做,”陈惑说,“只需要平平安安就好。”
桑葚想笑,但脸部僵硬,笑不出来:“为什么没有健健康康了?”
她接着加了句。
“因为我有病吗。”
陈惑把她按到怀里,抚摸她肩胛骨上的烟疤,吻了吻她的头顶。
这样的珍爱,让桑葚愣了又愣。
“小崽没有病,”他说,“健健康康的。”
他说话时,手臂上的皮肤与她的皮肤摩擦,让她有一种处于安全期的恐惧。
安全,但不稳定。
“你会结婚吗?”桑葚问。
陈惑没料到这个问题,迟了半秒说:“放心吧,我一定等小崽结婚了再结婚。”
桑葚眉头紧皱,推开他,在陈惑挑眉的神色中,她从桌子上跳下去。
走了几步又折返。
桑葚语气冷淡地说:“我不会结婚,所以你没机会结婚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陈惑笑,抬手随意拱揉了把头发,“行吧。”
他把她拎到床上,然后去浴室接了一盆水回来。
桑葚坐在床边,低着头看蹲在地上给她洗脚的年轻男人。
她踩他,他笑着摁住她。
“行了啊,小心我一会儿抽你。”
桑葚不动了。
他手心有一层薄茧,以前没有。
后来上大学开始创业下基层,天天亲自去工厂。时间一久,就生出来这么一层薄薄的茧子。
碰着她的脚面,掀起的热潮痒痒麻麻。
上初三的时候,她在公立中学。陈惑那会儿跟家里闹了一气没出国,正上大一又跑去创业,他比她忙太多了,跟个陀螺似的。
桑葚也心疼他,很乖很听话,基本不打扰他。
不过她在尖子班,压力大,一直拼命学习。主要不想给陈惑丢人,不想被人看不起。这导致她天天都赶不上食堂放饭,只能去门口小摊子买个饼。
学校里的同学们也有很多赶不上饭点,他们中午会有爸妈来送饭,虽然会赶不上食堂的位置,但他们可以在校门口的饭店里找个地方吃,并且早晚上学放学爸妈也会来接。
她经常看着那些同学跟爸妈撒娇,看着他们的爸妈鼓励自己的宝贝加油。
当时她在学校有个特别烦的女同学。
那同学天天找机会讽刺她,嘲笑她,挑她事儿。
因为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她没有爸妈,是个野孩子,这要感谢木词怜的“特殊关心”。
初三压力也不小,个个都奔着重点高中去。
那个傻der的爸妈跟其他同学家长一样天天来校门口送饭,关爱备至。
傻der趁没人注意就问她:“桑葚,你怎么没人送饭啊?”
她不搭理他,傻der就一直挑事。
一周后的中午,她给陈惑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个时间给她送顿饭。
陈惑正在工厂,声筒里都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有兹兹的电焊声,以及大型机器运行的噪音,他没来,让保姆送。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跟那傻der说:“我哥金贵,保姆送饭,你爸妈这么热天还挺辛苦。”
谁知道那傻der气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她都没有爸妈呢。
到了第二天中午放学。
她精挑细选出一家午饭,除了这吃不到的超好吃饼夹菜。
陈惑不知道打哪冒出来,头发后推,戴了副假正经的金边眼镜,西装革履,人模狗样,露出的五官似造物主的精雕细琢,眼睛一弯,笑起来谁都挪不开眼。
他提了个五层保温饭盒。
一打开,红烧排骨,可乐鸡翅,辣炒菜心,玉米排骨汤,小米白饭,薄荷味冰淇淋,可以说香气扑鼻,菜色迷人。
卖相极好,但真难吃。
桑葚从没说过,她知道陈惑只管好不好看没管味道。毕竟他也没养过孩子,平时更不下厨,做成这样真不错了。
那天他在校门口的一家饭店内吃着她的饼夹菜,无意间扫过那个不停偷瞄过来的傻der问:那小朋友是不是眼神不太好?还是你们认识?
桑葚:不好,不认识,是个傻der。
她很少去这么直接评价一个人。
陈惑立马懂了,搂着她说周末去哪去哪,给她买了什么什么,总之就是让别人羡慕的那种。
等到周末,陈惑问她有没有那傻der的好友。她说有,他就真推掉了工作,领着她去玩去购物,让她发空间,那傻der第二天把她删了。
陈惑接她放学知道了这事儿,在路上发出评价:这小朋友好脆啊,还是属牛的小朋友结实。
她说:傻der也属牛。
陈惑立马说:能一样?你是好牛,傻der是野牛。
桑葚翘了翘嘴角。
那天他还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谁都不用羡慕。
她没吭声,进了家门才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我也就你一个了。”
说完就跑了。
她没回头就看他,但知道陈惑肯定乐疯了,笑得合不拢嘴。
“陈惑。”
桑葚的脚踩住他的手。
陈惑抬眸看她,嘴角带着点无奈的调笑,慢慢悠悠地说:“怎么了大小姐?”
她瞥开头,抿唇片刻,很小声地说了句话。
“我就你一个了。”
别人有爸妈,有家人。她没有。但她有哥,一个没有血缘的哥。
一个她十多年都不愿意开口喊哥的人。
所以爱上他有什么错呢,她就他一个了。
她的爱没有比其他人坏到哪去,不该到哪去,只不过比他们更深刻,更尖锐,不得已多了些带着恨的外界压力,还多了疯狂难舍的贪恋。
这样对也好,不对也好。
牵绊也好,羁绊也好,恨也好,爱也好,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是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