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水摆着死鱼眼，背对着他们吐槽。
他双手攀着钢管，尝试着动了动腰，听着台下穿上来的咳嗽声，动作变得更加僵硬。
程叙水使劲搜索着记忆中关于钢管舞的一切，也学着看过的动作，微微抬起了大腿。
白皙的脸庞和昳丽的五官完美结合，额头冒着细汗，乌黑的头发脸发尾都带着引诱的意味。
比起舞蹈，生涩僵硬的动作更像是纯粹的勾.引，加上比较冷淡的表情，程叙水的一举一动都像在男人们的恶念中跳跃。
“叮——”一道有些奇特的铃声响起。
这是無金大厦的特制铃铛，专门为顾客点餐使用，当铃铛开始响，证明已经有人开始尝试拍下。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头顶响起：“叮咚！已经有人按下加码的铃铛，现在三千一百万一次！”
紧接着，第二道铃声响起。
少年音有些兴奋：“三千二百万，看来今天的货物确实很完美呢！”
有两道铃声同时响起，少年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说道：“当当，有两个人同时加价，不过我们美丽的小猫咪只有一只哦，这样会很难办的！”
又有一道铃声响了。
“三千三百万一次！还有没有愿意为了美人出手的呢！”
随着铃声的此起彼伏，少年音也越来越兴奋，逐渐走向了癫狂。
伏安影的脸色越来越黑沉，看着不断加价的人，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正在铃声响得最疯狂的时候，少年音突然像卡壳的收音机一般，在头顶沙哑地“咔咔”了几声，恢复了正常。
他包含歉意地说：“抱歉了诸位，是我们不察，今天拍卖活动取消，我们接下来会为所有到来的人提供丰厚的补偿。”
台下人开始躁动，原本还像翩翩君子一般坐在下面的人立刻站了起来，像被夺了食的野兽，厉声吼道：“活动进展到一半，什么也不说就取消，我们的钱白花了吗？”
“客人说笑了，拍卖还未结束，这钱哪里算花出去了呢。”
表演台黑了下来，像是被罩上了一块黑色的幕布，程叙水的身影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满场的嘈杂和不满声充斥着耳朵，伏安影紧紧追随着程叙水的身影，在黑暗降临的下一刻，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观众席里。
程叙水被一双手拖进了黑暗中，那双手捂住了他的嘴，抬起来的双手被压制在后背上，一动不动。
还没来得及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便被推着倒在了地上，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周围的环境带着浓重的欧洲风味，看起来不像是無金大厦里会出现的房间。
程叙水转头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窗户外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小虫？”
他试探性地问道。
“主人？”小虫的声音有些空灵，从四面八方传来。
程叙水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你在哪？”
“主人，你在哪？”
程叙水转了一圈，视线中满是欧式风格的装饰。雕花的沙发带着精美的曲线，木质框架上的雕刻花纹复杂精细，丝绸面料的窗帘是很厚重的朱红色，就连墙壁上的雕刻技艺都是程叙水欣赏不来却觉得十分高级的模样。
程叙水再次喊了一声小虫，奇怪的是连小虫的声音也没有了。
他就像被人扔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任由他呼喊都没有人能听到声响。
程叙水的心中难以抑制地蔓延出了一丝惧意，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周身的一切都让他变得敏感多疑。
他想起了在换衣间的那双手，那时候也是这样，自己仿佛和整个世界都被隔断了，只剩下潮湿黏腻的呼吸，耳边开始响起躁动如鼓的心跳声，永远都无法停止的白噪音充斥着耳内。
程叙水皱着眉，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琉璃般的眼球开始颤动，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极细的纹路从瞳孔之间蔓延，就像眼珠中间诞生的蜘蛛。
他深深地弯下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身边有人在，小黑或是小虫都好，来个人陪陪自己……
一双柔软的大手从身后拥住了程叙水的脊背，一声叹息空灵悠远。
“怎么我不在，这么狼狈？”
程叙水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潮意很快被逼退，满眼的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程叙水想要回头，没想到空间内霎时间变得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身后那双手握着程叙水的腰，陌生的声音还在耳际：“不要回头，就这样。”
程叙水安静下来，问道：“你是谁？”
“小狗不记得我了。”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我一直记得小狗。”
手指在程叙水眼尾慢慢揉搓：“小狗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吧。”
那个人似乎对程叙水的一切都很熟悉，并没有问多余的事情。
程叙水闭上了眼睛，安然享受着身后人的服务：“你想说什么？”
“我很想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不认识你。”
“……”
那道声音小了一下，让程叙水的耳朵有些发痒：“小狗的眼睛疼吗？”
程叙水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回道：“不疼，五点零的视力，羡慕吗？”
指尖在眼周滑动，好像格外贪恋这一处的温度。
“羡慕啊，当然羡慕，毕竟小狗的眼睛，可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程叙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拉下眼睛周围的手，握在了手中，一下一下地戳着柔软的掌心，摸了摸手指指腹，上面也没有任何粗糙的痕迹，像是从来没使用过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很显然没想到程叙水会问这个问题，怔愣了一下，才笑着回道：“太久了，我……我快忘掉了。”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你吧。”
程叙水还要再说话，被那双手捂住了嘴。
“嘘，再说话的话，我可就忍不住了。”
程叙水感觉后颈有一阵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贴了一下，随后面前的黑暗消失不见，先前焦躁不安的情绪也烟消云散。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什么也没有，不过刚刚的触感，就像是被人亲了一下。
有点奇怪……
刚刚的是怪物吗，可是从来没有怪物是这样的，哪怕是小黑他们，平和的外表下也装着暴力偏执的内里，根本不像刚刚那人，好像是从心底里就只是想来和自己打声招呼，顺便……
顺便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是在世间游走的心善神灵吧。
程叙水完全忘记了那人对自己一口一个小狗的称呼，跪坐在地闭上了眼睛，四十五度角微微昂首，双手合十在胸前，启唇呢喃道：
“感恩上天，赐给我如此好的运气，希望接下来运气能越来越好，一拳能开一个瓢。”
他虔诚地祈祷着，直到听到了外面伏安影的叫唤。
有点像敲门声，伏安影的声音有些焦急，嘶嘶声中还夹杂着人类语言的恶毒诅咒。
“小虫，怎么了？”
伏安影安静了一瞬间，随即说道：“主人你去哪了？我刚刚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程叙水看着周围的环境开始坍缩，自己所处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变换模样，随口说道：“来了就帮忙，把罪证拍下来，我等会就来找你。”
伏安影眉头一皱，眼神有些怨毒地看向周围的疯狂的客人，对面前的漆黑屏障柔声说道：“那主人你快出来，我很想你。”
程叙水嘴角带笑，朝着伏安影声音发出的反方向走去了。
场景的变化极快，刚刚的经历就好像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面前的这些才是真正的世界。
程叙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头金色，手上还转着一枚扳指，见程叙水出现，那人歪着头笑起来。
“瞧瞧，混进来的小老鼠姿色果然不错。”
他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强调，像强行在喉咙中塞了一把小提琴，加上浓重的口音，他的话简直听起来十分可笑。
然而程叙水非常有素质，他对着金发男人淡淡点了点头，坐在了男人对面的赤色真皮沙发上。
这里非常敞亮，头顶小巧精致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金发男人相貌英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像纯良无害的青年。
“你不玩小怪物吗，手底下那么多天然和后天的小怪物，看起来可比一般人漂亮多了。”
男人身边很干净，甚至连保镖都是隐在角落中，桌上只摆着一瓶果汁，还有一些遥控器和手机平板。
男人自我介绍道：“威尔金，你叫什么？”
“由大叠。”程叙水伸手拿过桌上的平板，屏幕上显示的是表演台的场景。
台上有几道身影在耸动着，他们的身下压着更小的身体，台下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像是已经忘记了取消的拍卖会。
程叙水淡淡移开视线，将平板放在了桌上。
威尔金宿便瞥了一眼，笑着说：“大叠先生，这种场面每天都在上演，实在没什么新奇的。”
他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朝程叙水扬了扬下巴，开门见山道：“刚刚你过来的时候，消失了几秒钟，你看见了什么？”
好敏锐。
程叙水心中早有预计，刚刚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绝对不属于这里，也猜到了自己应该是被他拉进了某个空间，只是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居然这么快便知道了。
果然不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