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忧舍弃肉身死遁时,他会用尽力气死死地抱着他的尸体,眼底血色比两人身上穿的新郎服还要红。
……
“听闻尊者入宗前有过一位白月光道侣,不知真假。”话题开始跑偏。
路无忧来了点精神,竖起小耳朵。
难不成祁澜还忘不了自己?可他不是说要是自己死了,就找个更好的道侣?
“嗯,确有此事,据说是南州碧霄宗的一名剑修。”
“霁月清风,很是温柔善良。”短粗眉又补充道。
无名鬼修本人——路无忧:。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路无忧垂眸,鬼道人人喊打,两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殊途,更何况当时那样的诀别,祁澜应该也不愿再与自己有纠葛。
另寻他欢,这样也好。
云来器宗不过一个小城宗门,想必也轮不到尊贵的佛子来这护航。
与此同时,四楼宽阔阁台上,江风清朗,遥望水天一色。
云来器宗掌门云炼,约莫五六十岁,头束金冠,锦衣玉袍,神色比往日更为严肃慎重。此刻他正携一众精英弟子,迎接前来之人。
四名白衣禅僧双手合十,踏空而至,落地无声,僧袍随风摇曳。
三名面容身形相同的小佛修,步伐一致,跟在一名高大佛修身后,颈带佛珠,额点朱砂,垂眸低眉,面容姿态庄严平和。
为首者一袭雪色僧袍,袈裟上绣浅金咒文,身姿仿若极峰上覆雪的青松。
他手中佛珠莹润剔透,脸上神色极淡,五官却透着肃然凌厉之气。
云炼躬身作揖行礼,身后弟子跪拜一地。
“此次出行,有劳寂空尊者。”
*
路无忧困得呵欠连天,在一楼端了小半天茶,第五次把热茶倒在某位弟子的裤/裆上时,终于等到换班时间了。
他修为受限,昨晚又行了一夜的路,年纪大了就是熬不住啊。
交班的另一个杂役只听到路无忧嘟囔的后半句,左看右看,愣是没在那张清秀的脸上看到一丝岁月的痕迹。
路无忧也没在意,只是老油条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出了大厅。
准备找个地方睡觉时,路无忧在走廊上被一名紫衣执事唤住。
执事细眉窄目,尖声尖气道:“掌门设宴招待贵客,传菜人手不足,你换身衣服,随我前去。”说罢,他又挑剔地看了一圈路无忧,露出勉强尚可的表情。
路无忧:啊?我吗?
执事看路无忧呆愣着,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就你了,快随我来吧!”
路无忧:行叭。
路无忧换了身淡青衣衫,跟着执事层层往上,来到四楼宴厅。
厅内早已有十数名青衫侍从等候,加上路无忧,共有十六名。
紫衣执事领着众人进入厅旁隔间,才一进门,室内灵气腾腾,鲜香扑面,香得舔月差点化为狼形蹦出来,路无忧眼疾手快摁住腰间毛球。
不怪舔月,连他也可耻地馋了。
黄花梨木长桌上已备好菜品,白琉璃碟上是芙蓉素鸭,片片鲜嫩清新,翠玉碗里菩提玉斋,粒粒晶莹,往后看去桂花流苏翅、青云灵芝……一桌灵膳琳琅满目,险些望不到头,因底下灵阵蕴护,还保持着刚出锅的腾腾热气。
看着一桌可望而不可及的灵食,路无忧偷偷擦了口水,悲愤不已,真是仙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
执事检查完菜品,又细细教导了众人端碟操作。
指导完毕后,他又再三强调:“诸位负责从此处传菜至宴上,虽不需伺候,但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机灵行事,否则出了差池,后果自负!”
“是。”众人低头应道。
执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路无忧,只见他低首伫立,淡青衣领处露出的瓷白脖颈,如沾了露的薄荷芽叶,轻轻一掐便嫩得出水。露出的小半张脸乍看下虽不惊艳,却无端透着一股清新,即便排在队伍最末,也让人难以忽视。
只可惜今日招待的是那无情无欲的佛子。
执事暗叹一声,不作他想,站到了门口随时待命。
很快,掌门云炼正带着玄禅宗四人来到宴厅。
执事挥手,十六名青衫侍者低眉垂首,托着精美的菜肴,依次从隔间轻步而出。
云炼拢了拢锦袍,面带微笑,道:“尊者不辞辛劳,连夜抵达云来城护航,尚未曾好好招待。现备了几道薄菜,还请各位赏……”
“光”字还没说完,侍者队伍末尾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手中菜肴,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祁澜本不欲停留用宴,此刻也闻声望去,看着地上的狼藉,微微皱眉。
云炼一时语塞:“这……”
门口迎接的执事面上青白交错,快速小步跑过去低声训斥,被训的小侍者垂着头,连声道歉,但少年语调轻扬,仿佛天生带着一丝散漫笑意。
祁澜缓缓收回目光,语气不冷不淡:“掌门不必如此多礼,眼下还是布防要紧。”
云炼连忙点头应是,立刻带着祁澜往顶层议事厅上去。
看着掌门带着贵客离开的背影,紫衣执事万分后悔,没想到这少年看着机灵,连端个菜都不会,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对方。
打翻东西的路无忧一脸无辜。
真不怪他,这身衣衫束手束脚,腰间毛球还一直闹着要吃饭,没想到掌门和贵客一来,那家伙更是蹦跶不停,一不小心就把菜打翻了。
等应付完执事,路无忧抬起头,仅瞥见素白僧袍一角消失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