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后传来一个令他脊背一凉的声音：“你好，我刚刚忘记问了，这附近有什么合适落脚的地方吗？”
是那个军雌。
阿莫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僵住身体，不敢回头，但是军雌已经走了过来。
瑟林的目光落在柜台上的能量稳定器上，眼中底有暗芒划过。
估价师没有注意到两虫的异常，赔着笑道：“这附近的小招待所不少，但是环境都不太行，您可以去城中心的宾馆看看，那里应该会让您住得更习惯一些。”
“好的，谢谢了。”瑟林假装没有注意到少年，道谢后就后退一步。
估价师又对阿莫报出一串清单：“两箱军用口粮，五只止血剂，三瓶纯净水，二十节能量电池。”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两包压缩食物，算是赠品。”
阿莫心里快速计算。这个价格不算亏，但也没占到太大便宜。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还在停留。
“成交。”他简短地说。
估价师张了张口，显然对他这么痛快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多问，转身去准备货物。
阿莫听见身后的军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带任何恶意，反而透着几分赞赏，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摩挲着背包带手指透露出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很快，估价师拿来了另一个破旧的背包。
阿莫仔细检查了物资，确认无误后，把能量稳定器推到柜台对面。
他背起背包，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估价师跟那个军雌说：“您就是在找这一类能量稳定器吧？不过这个好像不是您需要的型号。”
少年不禁加快了脚步。虽然交易已经完成，但他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瑟林倚在柜台边，撑着头打量少年离去的背影：“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这种稳定器，你们这儿都不常见？”
估价师点点头：“是的，那些拾荒的虫里面识货的太少了。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就算能找到，就咱们这地方，您也知道的，一路上被抢来抢去你劫我劫的，能完好拿到这儿来的就更少了。”
“行。”瑟林直起身子，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虫潮里，“你帮我继续留意吧，我会定期过来问的。”
“好嘞！”估价师喜笑颜开，“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随时等您。”
阿莫一出交易所就飞奔起来。
在里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各种窥伺的目光，掂量他的背包，更是掂量他，现在更是变成了尾巴跟在他后面。
不过这里不像靠近垃圾场的郊区，这里巷道纵横，交错复杂。他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很快就甩掉了那些尾巴。
可是就在他暗自得意地钻出一个狭窄管道时，有个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那个军雌！他到底是怎么跟上来的！
阿莫冷着脸，心里却烦躁到极点。自从两年前出了那个地方，他还没有再被哪个虫跟踪到这个份上，却一无所觉的。
他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目光警惕地在军雌身上游移，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威胁。
这个虫太危险了——危险不仅在于那强大的实力，更在于他完全无法揣测对方的意图。一个身手不凡的军雌，究竟为什么要和一个拾荒的小虫纠缠不清？
瑟林好像完全没看到少年戒备的神色一样，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个能量稳定器，你在哪儿找到的？”
阿莫试图悄悄挪动脚步，却被对方的眼神直接盯住。
他只能犹豫了一下，最终如实回答：“23号垃圾场的6号投放点，一个小型星舰的残骸里。”
他暗暗祈祷，希望告诉对方想知道的信息后，这个莫名其妙的军雌就会离开。
瑟林好像并不意外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我需要一个是刚刚那个两倍大小的型号，你能找到吗？”
这个问题让阿莫心里一沉，他意识对方的兴趣不仅仅在那个稳定器上。
他很想干脆地说不知道，但是目光扫过对方天生猎者一样的肌肉线条时，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以这个军雌展现出的身手，要了结自己恐怕连三秒都用不到。
他不确定自己的回答会不会激怒对方，于是斟酌着换了个说法：“报废的星舰不是每周都有的。”
没想到瑟林眼睛一亮，直接说：“我就知道你能找到。”
这话险些让阿莫气得跳脚，你知道还问什么！
少年沉不住气了，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我找到了，也带不回来，那东西太显眼了。”
瑟林奇怪地歪了歪头，仿佛在看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有我护着你，不会被抢的。”
阿莫感觉自己的怒气值瞬间飙升，一瞬间都丢弃了自己一贯的小心谨慎，连声音都拔高了许多：“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找！”
军雌抱起手臂，语气理所当然：“我没有你熟悉这里的废品投放规则。”
阿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真的想赶紧摆脱这个奇怪的虫：“我不熟悉，我只是运气好。”
然而瑟林的下一句话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我打听过这里所有垃圾场的投放时间了，23号是在今早刚刚投放的，半天之内你就找到东西拿过来了。”
“所以，你很熟悉。”
阿莫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梗着脖子嘴硬：“那你不是也很熟悉规则吗？”
军雌这次换成了一种难道你把我当傻子吗的眼神：“时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并不是每一只虫都知道今早会投放的是军用废品。”
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恼怒的光芒。
他感觉自己还不如直接被刚才那五只虫给抢了，他都不会这么憋屈！
瑟林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什么，在少年警觉的目光中慢慢摊开手掌：“我不会白拿你的，交易所会付你的物资，我付你五倍。”
四只崭新的愈合剂在暗淡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这是定金。成交吗？”
阿莫盯着那些愈合剂，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这东西在垃圾星上可是稀罕物，一只就能换到一周的口粮。而眼前的军雌竟然一口气拿出了四只，甚至说愿意付五倍的价钱？
他握紧拳头，咬了咬牙：“成交。”
军雌满意地颔首，语气淡然：“那带路吧。”
阿莫皱起眉头：“下次可能投放的最早时间也在一周后了。”
“我是说带路你家。”瑟林歪了歪头，他再次觉得这只小雌虫可能脑子不太好。
“……哈？”阿莫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去我家干什么？！”
“我得跟着你。”瑟林一脸理所当然，斜倚在墙上，轻描淡写地道，“不然你拿着东西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少年呼吸一滞，然后急了：“……那我还你！我不要定金！”
“哦？”瑟林微微挑眉，眼神里透出好笑的意味。
他缓缓收回手掌，做出要把愈合剂收起的动作，可只稍稍动了下手指，又顿住了。
抬眸睨着少年，他慢悠悠地道：“那你不拿东西就更会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阿莫简直要被这套无赖逻辑气炸了，他狠狠咬牙，像只炸毛的小狼崽，瞪着瑟林怒道：“你——！”
但瑟林压根没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按招待所的价格，我也出五倍。”
阿莫还想挣扎，小狼崽龇起了牙：“我家住不下多一个虫了。”
瑟林理都不理会他的抗议，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带路。”
阿莫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狠狠剜他一眼，猛地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脚步重得像是在用力踩碎自己的愤怒。
瑟林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步伐闲适地跟了上去。
暗沉的天光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穿过狭窄的巷道。
走在前面的少年脚步飞快，像是想把后面的跟随者甩掉，但不管怎么样，身后的军雌都游刃有余，时不时还叹口气，好像在看一只初出茅庐的笨拙捕猎的幼兽。
污水顺着锈迹斑斑的管道滴落，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的声响竟然不像往常一样单调，仿佛在是这场闹剧一样的相遇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