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昂感觉到艾瑞安的手指在他腕间收紧。他们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威胁。

他突然开口道：“路要怎么走，总要自己选的。”

克劳德挑了挑眉，抿了一口酒，好像不经意地说：“确实，只是有些路是康庄大道，有些嘛……”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眼眸里却闪过一瞬寒光，“就怕走到头，发现是无用功。”

艾瑞安刚要反唇相讥，郁昂已经开口：“有用无用，是走到最后的虫定义的。”

他紧盯着克劳德，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公爵大人会是吗？”

克劳德微微扬头，眯起眼打量这个年轻的雄虫，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最终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时丢下一句阴森森的话：“那就看看你们，是不是走到最后的幸运儿吧。”

艾瑞安眉心微蹙，下意识就要上前。但是雄虫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看着克劳德远去的背影，眼神沉静。

婚宴临近结束，大厅里的宾客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

艾瑞安站在休息室门口，向维克多交代着收尾工作。他余光瞥见郁昂独自靠在窗边，正望着落地窗外的暮色出神。

“最后点一下所有出过的虫的名单，确保.……”他的话突然顿住。雄虫的信息素不知何时弥散在休息室里，那股清冽的松木香几乎要凝成实质。

“阁下，”他转过身，微皱眉头，“您的信息素……”

但话未说完，他已经看见郁昂的异样。

雄虫原本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偻，一手扶着窗框，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双漆黑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清明，蒙上一层水雾。

五分钟前，郁昂莫名觉得口干舌燥，他一开始以为是今天讲了太多的话。但是现在……

他抬手摸向后颈，那里的皮肤滚烫如火。那股陌生的燥热感顺着血管蔓延，在他的五脏六腑间肆虐。他觉得呼吸愈发急促，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艾瑞安，我……”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出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连军雌那抹浅金色的身影都变得朦胧。

他看见军雌的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

艾瑞安伸手搂住摇摇欲坠的雄虫，掌心触及之处却是异常的高温。更浓烈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

军雌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他知道肯定是哪里百密一疏，但是此刻顾不得这些了。

“维克多！”他低喝出声，“疏散所有虫，锁死这一层！通知莫奈，让他在军医院待命！”

副官立刻领命而去。

“阁下，看着我，”他双手捧住雄虫的脸，强迫那双涣散的眼睛对上自己，“坚持住，我们马上去医院。”

郁昂想回应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他整个虫都在发抖，身体却滚烫如炭。熟悉的松木香已经完全失控，在密闭的空间里翻涌，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撕碎。

艾瑞安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惊慌。

尽管他还处于发情后的倦怠期，但是雌虫的本能在浓郁的雄虫信息素中苏醒，他知道自己也撑不住了多久，但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别怕，”他试图用凉水打湿衣襟给雄虫降温，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郁昂在他怀里无助地蹭了蹭，像是溺水的虫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想说他不怕，他想告诉军雌不要担心，可是五脏六腑都在烧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他模模糊糊地听见星脑的通讯声，又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起。

艾瑞安冲进飞行器。一手搂着雄虫，一手迅速调出控制面板，手指在虚拟按钮上飞舞。

“目的地：军医院。”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开启自动导航，选择最快航线。”

郁昂蜷缩在他怀里，浑身颤抖，汗水浸透了衣服，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那张常带笑意的脸此刻却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听见那个一向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唔……”雄虫的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却还在试图安慰军雌，“别担心……”

“没事的，阁下，没事的。”

其实他根本没有吐出任何声音，但是艾瑞安下意识地安慰他。

军雌焦躁地看着导航屏幕上闪烁的距离数字，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莫奈刚才回复说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就绪，但此刻的每一秒都像是凌迟。他感受着雄虫滚烫的体温，那温度高得让他心惊。

松木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本能地想要回应这股熟悉的信息素。但他死死地压抑着，指甲都在掌心掐出了红痕。

“阁下，”他用另一只手轻抚着雄虫湿透的额发，试图分散两虫的注意力，“马上就到了，您再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多年战场历练锻造出的直觉突然在他心底拉响警报。那种熟悉的，死亡迫近的感觉让他汗毛倒竖。

但已经迟了。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夜空中炸裂。火光亮起的同时，高热气浪掀翻了整个机身，机身猛地一歪。

天旋地转间，艾瑞安和郁昂重重撞在舱壁上。

军雌紧紧抱住已经意识模糊的雄虫，努力稳住身体，本能在催促他张开翅膜。只要抱紧雄虫跳出去，他有把握——

然而第二枚炮弹紧随而至。

破碎的金属和玻璃在空中飞溅，整个座舱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飞行器失去控制开始疯狂旋转。

艾瑞安不得不分出一只手试图去抓住座椅的支架。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下一个剧烈的冲击让金属支架从根部断裂。

他们一起撞碎剩余的舱壁，跌入夜空。

失重中，他的指尖错过了雄虫的衣角。

“郁昂！”

一对巨大的黑色的翅翼在夜空中展开，遮天蔽日，每一片翼骨像是由钢铁淬成，闪着金属般的冷光。

郁昂在下坠的气流中望见那对翅翼。

那是S级军雌的翅翼，它们是那样强大，那样美丽，在月色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在热度和疼痛的折磨中，这一幕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也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那个罪魁祸首的自动巡逻无人机悄然转向。

漆黑的炮口中亮起诡异的红光，对准了他的方向。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只是想。

他应该早一点告诉军雌那句话的意思的。

那句刻在戒指内圈的铭文。

while (life<end）

在生命结束之前。

{love++; }

我对你的爱只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