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江城的樱花正盛。
李酒音在直播平台刷到同行,十个有八个的直播背景是粉色的樱花,结果被妈妈看见,吵着要去现场看。
门外的世界,危险多多。
但若李酒音不满足妈妈的心愿,说不定更有可能诱发妈妈情绪意外。
索性她预约周一的行程,人少、天晴,带妈妈到母校江城大学赏樱。
许是睹物思人,母女俩一站在校门前,李酒音的听觉就被耳鸣阻断。
周围有接引的工作人员,对李酒音动动嘴唇,却没有一丝声音传过来。
李酒音不觉将妈妈的手抓得更牢。
她凭对方的唇形猜测对方的意思,回答道,“谢谢,我们是本地人,不需要导游。”
对方走开了。
一上午都在拍照。
樱花树下的妈妈满面笑意,都被记录在李酒音的手机镜头里。
离开时,李酒音通过门口照片打印小程序,下单了十二张,会直接邮寄到家。
正找餐厅吃饭,有个着正装的男人拦上来。
他嘴唇开合,说的是,“李小姐好。”
李酒音下意识牵紧妈妈,“请问您是?”
“深城来的,姓余。”
仅这一句,李酒音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她心跳没来由地加快,说,“我最近没联系过余远岸,他的事情也和我没关系了,你们不该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对方摆手,“……我只是给你送份请柬。”
李酒音盯着对方递来的黑金色调的硬纸,余远岸和隋堂的名字并排印着,中间用一颗心连起来。
事情的发展并非毫无征兆。
三月里易宜曾经提醒过她,隋堂快结婚了。
日子过去两个月,消息也早不新鲜。
但当这张结婚请柬出现在李酒音的眼前,她想回避,想不面对,都已无可能。
“恭喜。”
李酒音捏着硬纸板,尽管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也能猜到是怎样地惨淡。
“确实应该恭喜。”
对方附和道,话题一转,又说,“除了送请柬,我还想替老余总给李小姐带几句话。”
“您说?”
李酒音收起请柬,随意地塞进包里。
她含笑的眼眸看向对方,余远岸的父亲作为长辈特意找人来见她,一定有比通知儿子婚讯更重要的内容要提点她。
“李小姐离开凌云之后,一直在平台做直播……你今年才二十八岁,老余总得知你的近况,非常担忧你的事业前途,就让我转告你,只要你出席婚礼,并为余远岸送上祝福,老余总可以不计前嫌,送你母亲一只‘回音no.7’助听器。”
对方的眼神若有似无,偏向身旁的妇人。
“李太太,您很快就能再有一台no.7啦!”
李母嗫嚅,“no.7……”
而后,她转身拍拍李酒音的手背,睁大眼,“音音,他要送我一台no.7!”
李酒音不忍让妈妈失望,点点头,“我听到了。”
又对余家那人说,“我要考虑一下老余总的话,现在给不了你答复。”
余家人递来一张名片,“随时恭候,期待再见。”
在日料店解决午餐,店里全是赏樱的外地游客。
李酒音的耳鸣稍微好了些,能分辨出邻桌的客人讲的是四川话,而背后一桌是来自福建的。
纷杂的交谈声中,一些西南白话腔调飘过来。
李酒音循声而看,斜对角的一对年轻夫妻,领着可爱的小女儿。
那小女儿机灵地抱住爸爸的脖子,一顿乱亲。
李酒音摸摸自己的脸,想起那个叫容嫣的孩子。
也想起余远岸……想起他快结婚了。
她把婚礼请柬拿出来,手指轻抚过他的名字,心里默念“余远岸”的时候,鼻尖直发酸。
如果这件事必须有个终结,她是愿意做这个终结者,见余远岸一面,给他送上结婚祝福。
五月下旬,李酒音带妈妈重返深城。
走出机场,她感受到初夏的热浪,也告诉自己: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出租车行驶过高架桥,电台本地新闻提到了余家和隋家的世纪婚礼。
妈妈靠着李酒音睡着了。
李酒音嫌吵,还没找出隔音耳塞,耳鸣又发作。
她的世界,吵闹,并安静。
上次联系她的余家人,叫余术。
李酒音和妈妈的酒店也是余术安排的。
等母女俩办理了入住,余术的电话便打过来。
余术说,婚礼明天上午在教堂举行。
李酒音说,能不能不去观礼,直接去晚上的宴会现场。因为怕妈妈见了受不了,再出意外。
余术说,不行,必须现场观礼现场祝福,这是她能得到no.7的唯一条件。
在酒店一夜难眠。
李酒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带妈妈去现场。
她联系薛姨,请薛姨帮忙照看妈妈。
薛姨问,你去参加余远岸的婚礼?
李酒音诧异:您怎么知道的?
薛姨叹息:你说过不会再来深城,能让你一再食言的,除了你妈妈,就只有余远岸了。
李酒音陷入沉默。
半晌,她失笑,“我要提升演技啊!不然,明天去现场送祝福,怎么骗得过余远岸……”
薛姨抱抱她。
她趴在薛姨肩头,泪水浸染薛姨的衣服,“等拿到no.7,我再不会见他了,不会了。”
次日上午。
市郊大教堂门前,人满为患。
媒体记者都是闻讯而来,但真正有资格入场的,需要持有余家、隋家的邀请函。
李酒音出示请柬,在一众人的羡慕中进入场内。
绕过白色花墙,入目便是今天婚礼的主会场,摆放着余远岸和隋堂的合照。
李酒音站定,往后看,白色花束搭成的长廊,浪漫温馨,曾在她的梦中出现过。
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身临其境,却根本不是这场婚礼的女主角。
女伴来领她去换伴娘礼服。
李酒音事先不知有此计划,也没意见。
换件衣服罢了,算不上是为难。
“您挑一件。”
李酒音扫了眼衣挂上的礼服,“伴娘服都这么精致,还配头纱?”
女伴说都是隋家小姐的安排,她听命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