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李酒音把松散的下摆塞进套裙里,捡回手机,“这是私人物品,我不习惯交给别人。”
“的确该谨慎些,”余远岸帮她开车门。
她弯腰进车时,他的手就挡在她头顶的门框上。
他的性格,好像变了许多。
不知分开的八年里,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改掉冰冷,染上了人间温气。
酒吧台上,歌手在唱邝美云的《留下了心事》。
——情于我心,半生捉弄人;谁知两心,欠缘份……
李酒音工作base在江城。
虽说她在深城出生,念完高中才离开这里,却也没学会当地语言。
她不太听得懂这首歌词,其中的痛失深爱的凄,依然引得她心弦共鸣。
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她落了座,支着下巴欣赏。
直到一曲终了,歌手鞠躬致谢,她才想起余远岸的存在。
“抱歉。”
她见余远岸站在旁边,便起身同他一起站着。
“无事。”
余远岸被晾了近三分钟,没有一丝不耐烦,“你很喜欢听这里当地的歌曲?”
“算是吧。我心里有滤镜,总觉得,听不懂的才更好听。”
余远岸眉峰微扬,似是意外。
他招手,向侍应生要了红酒。
李酒音了解酒市场,这瓶酒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却也明白自己不必替余远岸操心价钱的问题。
许是歌声动听,许是想灌醉自己。
总之李酒音一杯接一杯喝,不知不觉,酒瓶已经空了。
她打个响指,要加单。
侍应生过来,却看了看与她一桌的余远岸,“余先生。”
余远岸说,“我们先不要酒。”
李酒音看着侍应生退下,也对余远岸喊,“余先生。”
她还没把自己灌醉,既然余远岸不让加单,她就盯上了他的那只酒杯,“你不喝吗?那我喝。”
“你也别喝。”
余远岸握住她的手腕,干燥,体温比她的低。
李酒音抬头。
他正看着她。
斑斓喑哑的灯勾勒着他冷淡的五官,有种暧昧的混沌美。
时间似是静止,不知过了多久,李酒音听见他说,“你喝太多了。”
“只要余先生现在给我盖章,我肯定就不喝了。”
李酒音的腕骨还在余远岸的掌心,她没有挣扎,故意撒了点酒泼。
“相互谈合作,不应该是靠酒量。”
余远岸还在看她,眼底未起波澜,也毫无松开她的意思。
“那你说我能靠什么?”
李酒音把身子压向他,耳后的长发滑落,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笑容。
她唇色晶亮,与他对视,“我们之间也没有交情啊。”
“音音。”
余远岸喊出她的小名,好似他们并非如她所讲的没有交情,是和八年前一样亲近的。
“我在听呢。”
李酒音保持贴近的姿势,天真烂漫地冲他眨眼。
瞬息,她的一缕长刘海被余远岸勾起,挂在右边的耳后。
动作间,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耳垂,他说,“你躲了我八年,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没有。”
李酒音的耳垂残余他的体温,转眼就散了。
一如当年,她悄悄改掉高考志愿,悄悄放弃彼此的约定,悄悄终止追逐余远岸的脚步,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许久,余远岸没再出声。
倒是李酒音从他身前退开,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直接端起他没动一口的酒杯,仰头饮干。
“生意场上你和我谈私交,也不比我靠酒量高明多少!”
舞台上,歌手还在深情并茂、柔肠寸断。
李酒音推说去洗手间,转身走,离余远岸越来越远。
年轻姑娘独自在酒吧,总会遇上烦人的普信男。
李酒音一进走廊,就被浑身酒气的几个公子哥挡路。
“妹妹一个人?”
“嗯,”她打算直接绕过去。
对方又是一拦,“很急哦?要不要哥哥陪你去?”
李酒音微笑看对方,她在饭局上见过更难缠的。
“想陪我啊?先看你够不够胆喽!我男友是道上的,就在那边。不如我call他来,你自己同他讲?”
说完,她掏手机,作势拨号。
“吓我?”
对方没怕,逼近一步,伸手勾起了她左侧的长发。
接着,那人猛地一惊,边退边吓道,“什么东西……”
李酒音把左耳后头发放下来。
她知道,对方一定是看见了她左耳的疤。
“都说了是道上的啦。”
她微微欺身,口气更柔软,“三秒钟内,如果不想断手、断胳膊,赶紧给我滚——开——”
转角后,余远岸避开冲过来的一群酒徒。
他听几人慌张喊着“快走快走”,扭头顺着方向看。
“……”
李酒音这时也过了转角,恰好与他面对面。
似没料到他跟来,她一瞬害怕,往后退了半步。
余远岸不及转开目光,思绪还停在刚才,无可避免地掠了一眼她的左耳。
她的黑发披在肩上,蓬松而密,叫他看不透里面是什么情况。
“余远岸。”
晦暗灯下,李酒音眼底隐隐闪泪,“八年了,你为什么还不忘了我?”
说着,她脱力地倒向面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