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音早就醒了,但不敢睁开眼睛。
昨晚她故意倒在余远岸面前,意图不要太明显。
聪明如余远岸,他未必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仍然愿意带她回家。
此刻,她就躺在他的卧室。
耳垂上的红宝石,摩挲床单和被罩,它们是柔软的棉布,有太阳晒过的味道,她深吸一口却闻不到属于他的樱香。
余远岸没在床上。
李酒音翻个身,抚过身上穿的崭新睡衣,没来由地失望更甚。
撑开眼皮,入眼便是在床下沙发打盹的男人。
余远岸双眼紧闭,手臂侧支在扶手上,身体其他部分却规规整整。
就像大学里熬夜复习的早八课学长,哪怕严肃的高数老师见了他,也不一定舍得吵醒。
宿醉带来头疼。
李酒音按压太阳穴,一些零星片段被想了起来。
昨晚,余远岸带她回来后,吩咐家里阿姨帮她换了睡衣。
她却不肯洗澡,拉着他求他盖章,他万般无奈,只好同意等她睡醒就盖章……
“所以他同意了?”
李酒音一下坐了起来,搭在床沿的脚踝露出一小截惹眼的黑丝。
啊,阿姨干活好不负责……帮她换睡衣之前怎么不帮她脱掉袜子?
床下的衣挂上,她的套裙和衬衫被整理悬挂,已经被阿姨清洗熨烫过了。
她轻手轻脚,脱了睡衣,三两下套回自己原本的装束。
忽地,身后有衣料的摩挲。
李酒音怕是余远岸要醒来,赶紧停了动作。
她站在原地等,没再听见动静,这才扣好套裙,放松地打量起这间卧室的摆设家具。
黑白灰的色调,乏善可陈。
李酒音也没空考究,目光扫过余远岸身上的薄衬衫和长裤,没感觉哪里能藏得下盖合同章的印章。
最后,她锁定了沙发后面的衣帽间,便悄悄靠近那扇门,开门,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她在衣帽间的柜子里找到一只保险箱,非常适合存放印章这种重要物品。
但是,保险箱有密码。
第一次,她试了余远岸的生日,1115,箱门纹丝不动。
第二次,又自恋地试了她自己的生日,0922,箱门还是纹丝不动。
那还能是什么密码?
莫非,他现在有了女朋友?
李酒音想起昨天余远岸最后接的那通电话。
那么晚,还有个女人愿意在酒店楼下等余远岸。那人是余远岸的女助理,叫隋堂。
李酒音打算联系易宜,打听一下“隋堂”的基本情况。
再一想,余远岸为人冰冷,未必就会热情主动地对待女朋友,还把家里保险箱的密码设成女友的生日。
正无解之时,脑海中闪过一串数字。
高三那年,李酒音总也记不住各种机考帐号的密码,余远岸就建议她,统统改成最简单的。
“11111111……”
李酒音手随心动,小声念完,只听吧嗒一声,锁门开了。
探头往里看,除了几只存储硬盘,就剩一个印章盒。
她见过这盒子,昨天宋迁当着她的面交给余远岸的,就是它。
红色印泥,压在雪白的合同上。
两家公司的项目就这么成了。
李酒音心里美滋滋,一会向领导交了差,要坐最早的航班离开这儿,飞回江城陪妈妈。
她把印章放回盒里,压实,再拿起盒子,摆回保险箱里。
正要扣上门,她的眼睛捕捉到里面暗处的一抹暗蓝。
像有千万只蝴蝶飞出来,李酒音被勾起好奇,怀着微弱的侥幸心,又推开了门。
那一抹蓝,就藏在刚被她动过的印章盒后面。
伸手过去,她发现自己在抖,很怕那抹光会牵扯出她寻找了八年的东西。
屏住呼吸,她的指尖握住了它,是一只老旧的翻盖手机。
里面太暗,她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能一点点将它带到天光之下。
它是她丢的东西吗?
手机放在她眼前,她看了又看,不敢相认。
一开始怎么没感觉衣帽间太暗,她回头,往墙上找灯开关。
冷白的光从她头顶倾泻,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地毯上,也落在手机上,忙把脑袋抬高,也把手机举高。
“……”
“余远岸,我高考必须是选物理。”
“余远岸,被你丢掉的早餐不是隔壁班女生送的,是我……”
“余远岸,你一定要帮我呀!我想和你念同一所大学,继续和你做同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别嫌我麻烦!”
“……”
“余远岸,我会永远记得你,但我现在必须放弃你了!你……可不可以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