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巡铺外头贴的告示过了好久,来来去去多少人,都是些奸猾伪作的,弄虚做影的,或是张冠李戴,胡言乱语。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有实在消息的人。
周午前几日来报,将这“雷锋”的身形,年龄特征一报,心中便有了几分成算。
无他,这不知内情的人可不知晓这火场救人的勇士乃是位年轻小娘子,先前还有那不要脸的泼皮伪作前来领赏,只叫人狠打了轰出去。
不过这事虽拖得久了,但也不能马马虎虎就报上去。
几个军训铺里的军汉也是好好打听了一番,确认得八九不离十了才去回了李府。
禀了消息,李小郎君欢喜得跟什么似的,直嚷嚷着:“我认得她,我一去看便知道了。”
庄娘子坐在雕花圈椅里,浅抿了一口香苏汤,看着小儿闹腾着想要出门去,精气神倒好了许多,心里既欣慰又好笑:“请了人来府上,不也一样便宜。我看你啊……”
——“就是闹着想出去玩耍。”
林妈妈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娘子逗弄小郎君,也顺着小郎君帮腔:“小郎君当日吓坏了,亲见了恩人了,了了这恩情,也算是了了这桩孽事,以后再不必往后看了。”
李小郎君受了惊,回府又是捐香油,又是做道场,药汁子也是一贴一贴灌下去,被拘在府里这么几个月了,都是没精打采的模样,眼下看他气色好转,人也活泼不少,哪有不应的道理。
“娘,就让我一起去吧!我是要亲自感谢她的。”李小郎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来,歪缠在她娘腿上,反正没有外人在,也没人说他没个正形。
庄娘子亲昵地点点他脑门,“那是自然,人家于你于我们家都有大恩情,当然该是我们上门,轻浮唤她前来岂不是太轻狂,也失了礼数。为人可不该如此。”
庄娘子对于最疼爱的幼子都是如此教导,教他不可趋炎附势,仗势欺人,当怜贫惜弱,恩义当报。
可想而知当听闻府中老人当街说出这等骇人之言,那是如何既惊且怒。
“买卖良籍,我看不是别人该入狱,该你先去跪跪开封府大堂,受受刑杖才对!”
当朝圣人正处于开疆拓土之期,人口是何其重要,那些藏奴蓄婢的做派就是扎他的眼。早有了法令,不允许买卖良家,只许雇佣,一次最高期限不得超过十年。
就算暗地里存在些腌臜事,但光天化日明说那往大的发挥,也可以叫是胆大包天!
李小郎嗓音稚嫩,但说话中气倒足。一板一眼诘问游妈妈,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气势。
“何人?”这眼上的水湿淋淋,抹也抹不尽,想抽出帕子来揩水,又发现帕子也是糟污不像话,气得游妈妈她是在凉风中身子直打颤,脑子都不清醒了,“是那个不长眼的泼货管你妈妈的闲事!”
她只当时这周围看热闹的人出来英雄救美。想起自己衣衫兜着的石头,这下也顾不得看不看得清方向了,虚着眼看着个人影就胡乱一扔。
李家几人隔得还有些距离,按理说游妈妈射程有限,打不着她们。可林妈妈还是挺身而出上前一步,把两个主人护得好好的。
旁边候在李小郎君身侧的柳月一看自己没发挥的地儿了,看着发疯的老婆子,咬咬牙还是向前几步,想着先把这人拦下再说才好叫人问话。
眼看着这老虔婆就要伤及无辜了,白芷抽出已经快要裂开的竹竿,说是迟那是快,一杆子就把发癫的人给叉在墙壁上,怕她不老实,白芷还抽了几下她的小腿,直把在墙面蛄蛹蠕动的人给制服了。
好女,猛烈至此!
周围看热闹的人此时不约而同给这刚搬来的小娘子,打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无他,以武服人耳。
被林妈妈护在臂膀下的李小郎君,仗着自己个子矮,举着林妈妈两条胳膊,在下面双眼放光地看着大发神威的白芷。
那神情叫一个钦佩,若有她在,自己还何愁打不过那群一起玩闹的“兄弟”?
“多谢小郎君仗义出言。”
天不亮起来忙活到现在,连口正经饭食都还没吃上,还同人干上一架,白芷也是有些疲累,平复会儿心跳,白芷才腾出功夫打量这一群人。
“这人平白无故上门来,辱骂午娘早逝娘亲,那些腌臜话……我提起来只怕各位娘子婶子要骂我污了各位的耳朵,可怜午娘小小年纪才办了父亲丧事,就被人骂上门来……唉……竟是连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都容忍不下。”
白芷在前头陈情,周午也不是个傻的,当即扔下潲水桶,扶着门户,皱着两弯黛眉,面容愁苦,又带着不堪忍受的激愤:“为人子女,双亲在上,我岂能容忍她如此污蔑家中至亲。”
午娘身条纤弱,眼眶泛红,气喘吁吁,眼下扶着门户好不可怜,那游妈妈是膀大腰圆,张口吐粪,眼下落汤鸡般还不消停。
虽不可以貌取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小娘子是受了欺负的,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周午。
事已至此,哪怕这老虔婆不逊有五分,她也得给她添彩成十分,左右是个不怀好意的老虔婆。
“是及!是及!若是责骂家中小辈便罢,无论何人都莫要辱及父母啊!”更何况看起来这人全然面生,且还管不着人周家事呢。
隔壁朱大娘子看双方都偃旗息鼓,也免不了看在邻居情义上出来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