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时已经在药宗生活了三年，那些预备医师与他们的药童也是相依为命，感情深厚，纷纷畅想过到时候成了真正的医师该是如何如何。

毒坛子仍然记得第一次考核的时候，老师在各个预备医师的其中一个药童身上下了毒，让预备医师在这片山上找到药材，在毒发前解毒，才能救下自己的药童。

这个消息宣布的瞬间，四周几乎是死寂的，他们难以置信这个丧心病狂的考核方式，有的反应快，跪下来恳求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医术，不要这样对待他的药童。

那些老师看多了，平静地道：“你若是真学好了，怎么会怕救不了他呢。”

可这根本不一样，这怎么会一样？！

毒坛子被几个人拉开，捆住手脚往后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对哥哥种下致命的毒。这种毒的解法他熟记于心，可他还是遏制不住的害怕，挣扎，嘶吼，声嘶力竭。

等到毒下完，那些人终于放开了他，他扑到药轩子面前，哭喊着：“哥，哥，怎么办啊哥。”

药轩子手脚也在发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失控：“去找啊，快去，我在这等你。”

毒坛子不停地摇头，他害怕哥哥离开他的视线，只要不在他的掌控中，他无法做任何事。

老师不耐烦地催促：“去啊，你想让你哥死吗？”

这句话几乎掀了他的逆鳞，他喃喃自语：“不，我不要我哥死，我不想让我哥死。”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那一次的药材倒是好找，不过半个时辰便搜集完成，只是差了最后一味药，是本宗门特养的药兔身上的心肝。

毒坛子从药宗兔场那里要来了兔子，他欣喜若狂地拿着找全的药材往炼药堂跑，与一群也要兔子的擦肩而过，但兔场告诉他们，能给他们挪用的兔子已经没有了。

他们那一瞬间几乎崩溃，可很快就注意到了抱着兔子的毒坛子，毒坛子一人不敌二人之手，尽管使出了浑身力气，也保不住这只兔子。

离毒发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极致的狂喜过后是绝望的深渊，毒坛子收揽着掉落一地的药材，突然想起了，他还有兔子！

那只兔子是从兔场跑出来的，那天兔场在找兔子的时候，他们兄弟俩正好救下这只兔子，一直偷偷地养着。

那只兔子聪明又温顺，透亮的红色眼睛总会好奇的盯着他，有时候会轻轻地蹭着他们俩，像一朵小蒲公英一样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们。

药轩子吃下解药的时候，毒坛子没什么反应。这一日的心惊胆战，两个人都没了什么力气，药轩子只是拉着他回到屋子。

那时正值夕阳西下，四周昏沉又透亮，云层被撕扯般露出血盆大口，残阳冷血刺人眼。毒坛子浑浑噩噩地被哥哥摆弄着坐下，去接清水给他洗手。

他沾满血的手浸在冷水里，立刻蔓延开，染红了一桶水，他一下被刺伤了眼睛，抓着头发凄厉地大吼大叫，哭叫连天。

他回来抓兔子的时候，那只兔子正趴在石头上晒太阳，那是他们从深山里找到的一块平整石头，有时候会在上面做饭，也会专门拿来给它晒太阳。

它看见毒坛子回来，站起身来，正要往前凑，毒坛子却抓住了它的脖颈将它摁在地上，另一只手上拿着石头，对着它的脑袋就是两下，拍得血肉模糊。

随即他无觉无知的用刀把心肝剖出来，跑去了哥哥那里。

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种考核刚开始是一个月一次，到后来就是一周一次，最后一天一次，他们见证着周围和睦的同窗相互仇视，至亲的同伴生离死别，有时候毒坛子都觉得自己也要像那些没心没肝的老师一样，麻木了。

……

药轩子的心头突然一悸，他下意识往包厢的方向看，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主子和弟弟都不知道去了哪。

此时的燕风凡和俏童刚来，俏童用翡翠羽衣之瞳将整个璇玑阁上下搜寻了一遍也没看见毒坛子，燕风凡便猜测毒坛子是被拉进了幻境中。

入幻境都会有一个锚点，他们在药宗的包厢周围一圈寻找。燕风凡停在了一面墙旁边，这面墙光可鉴人，他伸手，这面墙上突然出现了几道抓痕。

这便是幻境的锚点了。

就在他们找到锚点的一瞬间，幻境被外界触动，毒坛子从幻境中挣脱而出，他的目光清明，手中一把淬毒的短剑，直指面前的药宗宗主。

他们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挣脱幻境，目标还这么明确，就像是有备而来，将计就计的请君入瓮一般。

药宗宗主的反应也很快，他抬手驱动药蛊，毒坛子的眼睛瞬间爬上血丝，手腕被诡异地扭了好几道，骨头咔咔的响。

元北庭看着那道锚点，燕风凡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探手而去，下一刻他就看见了毒坛子被药蛊操控的样子，他指尖燃起魔渊幽火，标记了那处一直找不到的药蛊。

随后一弹手，药宗宗主得意的嘴脸还没挂稳，火焰沿着线往他身上走，他险险切断与药蛊之间的联系，才不至于引火烧身。

元北庭冷眼一扫，展开八苦扇皮笑肉不笑：“我不就山，山来就我，药宗宗主，别来无恙。”

药宗宗主惊魂未定：“……”

他被旁边的人搀扶着站起来，而司怀昀他们也跟着赶来，药宗宗主镇定住：“顺王殿下，阵仗还真是不小。”

他复而抚须：“不过，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底下玉娘的声音响起：“如此，就让我们恭喜药宗东方白得到这枚灵玉，祝君精进不休，垂范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