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后面那些不太灵敏的鬼此时也闻到了,鬼群躁动起来。
“龙气……人间帝王的龙气!”
“我没有鼻子啊没鼻子……哪儿有哪儿有!”
龙气啊……那可是龙气!要是能吸上一点,至少能少修炼好几十年!这君王鬼节出门竟不带点法器,倒是被他们捡了大便宜。
领头策马,往他们这边刚走了一步,一道凌厉的风刮来,一瞬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往上一摸,脑袋没了半个。
往地上一转头,那半个脑袋还在对着他眨巴眼睛。
元北庭将司怀昀护在身后,瞳孔在黑夜中赤红得发亮,身边魔气翻涌,吹动几根散落的发丝如同细蛇在水中游走。
他微眯着眼,冷声道:“还不滚?”
领头者只当这个君王被他抢占了先机,鬼和魔不是一个类别的,生活的世界也不同,只是偶有往来,对于魔渊的魔并不是所有鬼都认得全。但就算他们没了半个脑袋也知道,什么魔惹得起什么魔惹不起。
领头不甘心地舔了舔脸颊,最后只是一拱手,声音如同磨砂般,道:“多有冒犯。”
他一扬手,那半个脑袋回到他手上。领头就这么抱着自己半个脑袋,继续带着众鬼离去。
元北庭生怕还有不怕死的敢凑过来,就冷冷地站在那,把每个鬼都威慑了个遍。
幸好没有敢再来作死的——尽管他们已经是死的。
等他转过头,正要施法,只见司怀昀靠在树上,手指上把玩着那个狐狸灯,装模作样道:“吓死本王了。”
那些厉鬼是有够吓人的,五官没几个齐全的,还有没脑袋的,七窍流血都算轻的,元北庭正要说“有我在,他们还不敢。”结果这老狐狸悠悠转了圈狐狸灯,一口气叹得九曲十八弯:“渊主好凶啊。”
元北庭:“……”
刚才还把百鬼吓得头也不敢回的元北庭又结巴了:“我,我不是。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没找出什么借口来,最后英雄气短地嘟囔:“……对不起。”
司怀昀没忍住笑起来:“好乖。”
永昼宫还在重建,但晚上工匠也都回去了。整座宫殿从里面开始重建,所以内居室基本已经竣工。川千央进来的时候给司怀昀行了个万福,随后给元北庭看了图纸。
司怀昀在看书,元北庭怕吵着他,所以就跟川千央出去说。他对地砖材质和布局都没什么要求,所以随便说了两句就基本上全部交给了川千央,但这终归是主子的宫殿,川千央免不了多问一些。
等到元北庭回来时,他发现司怀昀手里拿着书,在榻上睡着了。
他找了个没有灯光的地方小憩。元北庭看了一会儿就把那盏灯给灭了,随手一挥,帘子都遮上,不再吹风入堂。
元北庭轻轻走到司怀昀身边,半跪在他身旁。司怀昀睡着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蹙着眉,显得十分不安,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当初以为陛下忧心于统一大事,所以他努力变强,不惜一切手段为陛下征战四方。可等他回去,看见陛下睡颜,依然没有半分舒展。
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些。那时,他只是一个效忠于帝王的臣子。
他知道司怀昀前一阵子在担心什么,这些年过来,说不疼都是假的,可说了疼也没人心疼,反而矫情,所以他那时也只是下意识粉饰太平。
毕竟他曾经也满心欢喜地叫过“喻皑哥哥”,可当初的陛下太冰冷多疑,他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所以到后来无论如何,他都只敢规规矩矩的称他为“陛下”。
这种恐惧刻在骨子里,自从身份捅破,他就不敢再放肆。
如今他就这样半跪在这个人身边,目光逐渐泛起涟漪。
可明明都要喷涌,要怎样才能克制?
司怀昀在元北庭进来的一瞬间就醒了,他本来就是看书看累了小憩一会儿,睡得不沉。元北庭却放轻了脚步,把灯给灭了,坐在自己面前,让他忍不住去猜元北庭会做什么。
果然,许久后,元北庭附身凑了过来,他觉得这小子总算有点出息,还敢非礼他,等到明天定要好好臊他一番。
但司怀昀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一个逾矩的吻。
元北庭只是牵起他的发丝,克制至极地在他的发丝上吻了吻。
他这几天都在想,是不是元北庭对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感情。他本来也想着就这么算了。再或者,反正元北庭什么都听他的,就算元北庭不想,他也不会拒绝自己。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瞬间,司怀昀想起,他上辈子好像从未对元北庭好过,兴趣所至就调戏几句,反正那小东西脸皮薄,说两句就结巴脸红,好玩得很。他之前对小妖魔不好,反而让小妖魔这么小心翼翼,把一个流氓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从来不敢索取。
司怀昀登时就睁开了眼睛,在元北庭愣神时捉住他的手腕拉近,咬着牙:“小崽子……”
元北庭那一瞬间几乎失措,也口不择言:“陛下……”
司怀昀将他推到榻上:“别叫我陛下。”司怀昀的眼睫颤动,他俯下身,手指去勾勒元北庭的轮廓,“你不要怕我。”
元北庭怔怔地注视了他片刻,眼圈红了一圈,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司怀昀看着他,怜惜至极地想要为他拭去泪水,元北庭却扭过头去:“怀昀,别看我了。你也会疼的。”
司怀昀:“难不成我不看你,我就不会疼了吗?”
元北庭咬着牙,声音像是在赌气,可的确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是啊,因为八尾灵猫就是这种贱货,最擅长用楚楚可怜让人怜惜。”
片刻后,司怀昀叹息:“可是我爱你。”
“只要我还爱你,我就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