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有引诱感:“我母后是怪族,你知道的吧?”
元北庭保持了沉默,一种辩驳不出口的默认,似乎预示到了什么,静坐着垂眸。
司怀昀悄无声息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缓声道:“所以我也不是人。”
“你掩饰得并不好,”司怀昀的手指划过他柔软的头发,牵起一缕,缓缓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声音低沉,“元北庭,你是么?”
自明|慧刺杀了炎适帝后,她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不停地用手指去抓自己的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生不如死。太医说是因为她的喉咙里种了巫童母蛊,就算是已经强行拔出来了,还是会恐惧于那种曾经被控制的感觉。
巫童母蛊是一种西域邪术,属于妖蛊一系,向来就是百家所征讨的系族。其所铸造的一系列邪术、著作全部被封禁——不过仅限于人间而已,妖域和魔渊都还有所流传。
巫童母蛊是一种长于西域绿洲的蛊虫,天生便是雌雄生长在同一个茧中,随后破茧而出,终生生活在一起。
媾和后,雌体会吞噬雄体,再生育出十余只蛊虫,如果要拿来炼蛊,就必须得卡好这个时机才能采摘,否则雌体很快就会被子体分食殆尽。
炼成巫童母蛊后,雌体的寄生体可以操控子体的寄生体,而且不只是精神上的操控,还可以像夺舍一样操控子体寄生体的身体,借用寄生体的所有感官——成为寄生体。
关着明|慧的地方拉了许多锁链,去绑着她的手脚,以免她在行刑之前把自己给弄死了。
里面幽暗潮湿,墙缝间生长着粘腻的苔藓,有蜘蛛和蚂蚁在其中爬行。那团用来睡觉的草团更是污秽不堪,在寒冬里都能闻见一股沤得腐烂的酸臭味。
被打点过的狱卒小心翼翼地开了门,不放心地嘱咐三殿下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见过这个阶下囚。
司清雨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狱卒才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曾经找过太子哥哥,但是太子哥哥拒绝了他的请求,勒令他不要跟仇人有任何来往。
然后他也去找过大祭司,想要北庭哥哥去帮他说几句话。可惜大祭司最近好像又身子欠妥,关在府里不能见人。
于是他只能去求皇后,皇后平时虽然威仪天下,但实际上对他十分温和。
但那天皇后沉默了许久,目光低沉地看着他,一双常年看遍沙场厮杀的眼将他看得腿都在颤抖,可还是固执至极地跪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竟然已经暗下来。皇后从怀里摸出一颗玉石,放在手心磨挲了一会儿,然后轻描淡写地让他去,就好像那些此起彼伏的杀意从没有显露出来一样。
明|慧看见有人来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靠在墙上,嘴里絮絮叨叨着,嘴角都有了干涸的泡沫。那一双原本清纯清澈的眼睛布满血丝,浑浊不堪。
司清雨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在她的身边坐下,低垂着头,目光无所依地乱看,听着明|慧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
她一会儿说要兔子当宠物,又惶惶着骂谁是傻子,随后又像发癔症一样渴求着长生不老,说的最多的是喃喃般的好疼。
好像过了很久,她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司清雨身上,在看清楚之后,她就像是一下子被烫伤了眼睛,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双腿在地上蹭着,极力想要远离旁边的这个人。
她哭着求:“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对不起……”
司清雨怔愣着听,反应过来后,极浅地笑,声音沙哑。
他在得到皇后的允许后立马就过来了,因为在皇后那里跪了太久,一副娇生惯养的身子早就到了极限,但是还是没有任何进食就匆匆赶来,生怕下一秒皇后就反悔了。
他无力地抬了抬手指,微不可闻道。
“你确实挺对不起我的……”
他看着她不停地道歉,那双眼睛畏惧至极,是面对任何严刑拷打都没有的恐惧,就好像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被自己最爱慕的人抛弃一样。
可她明明都已经疯了。
司清雨觉得有点累,这牢狱里灌着冷风,消磨着他的意识。明|慧渐渐安静下来,看着冷风吹他的头发,有些着急地去挡。
突然,她伸过去的手被划出三道极深的血痕,深可见骨,因为刺痛而出的尖叫被封在喉中。
司怀昀冷冷地扫了一眼明|慧,卷起地上已经昏睡的司清雨,挥挥手让人把他带走。
司清雨迷迷糊糊中喃喃:“我可是连咱俩的生辰八字都算好了,没有不合,反而……反而极配。”
司怀昀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随即勾起嘴角笑了笑:“看来,是个美梦。”
他的目光又落在明|慧身上片刻,盯着她疼得表情狰狞的样子。
“可惜,是个噩梦。”
狱卒跪在外边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过好在司怀昀也没有理会他,随后便自行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