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剑影从鸿钧剑灵的身侧升起,剑气旋起一阵罡风,枯枝之上的花朵纷纷零落,恰如秋风过境。
鸿钧剑灵脊背笔直,手中提着那把煞气太重的利剑,青筋微微突起,那剑刃在与石砖接触之时摩擦出一阵阵火花。
他微微扬起头,剑锋直指高庭煜:“你也配?”
下一刻,无数的花瓣随着他周身的罡气旋舞,几乎要形成一道风暴,风暴的中央一道全身漆黑的长剑直接破空而来,剑尖处爆发出一道火红的光点!
刹那间,高庭煜的玄烛剑已经出鞘!
寒光一现,彼此争鸣!
高庭煜额顶之上的片片梨花飘落,一道微风拂过,寒光已经将那微小的一瓣花斩成两片,他猛地往前横扫!
两剑相交,发出剧烈而刺耳的金石相撞之声!
“我配不配……又与你何干!?”高庭煜大喝一声,无数剑影如飓风一般狂扫而来,玄烛隐藏在剑气之下,一阵阵闪着寒光。
“风天剑诀?”鸿钧冷淡的勾起了唇角,“你祖辈皆败为我的手下败将,你……也不例外。”
风天剑诀是大靖皇室的独门剑诀,取易经当中的第九卦风天卦而成,下卦乾卦代表天,上卦巽卦代表风,是匣藏宝剑之卦,密云不雨之象。【1】
风天卦以阴蓄阳,以小蓄大,以下济上,风行天上而密云不雨,寓意万事万物皆有藏气积累之意。
只是风天剑诀自创立后,便再无后人可以完整的使用整套剑法,这本用于对阵杀敌的剑术最后也不过沦为助兴歌舞,徒有其表。
眼见无数的气流在高庭煜与鸿钧剑的周围震荡,几乎要掀翻整座宫殿,程离不由得握住剑大喝——
“停下!”
弹指之间,万物瞬息平静,鸿钧与高庭煜二人皆退后,鸿钧剑眼神微微一动回过神来,先发制人:
“登徒浪子。”他凝眉沉声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你还要行更多下三滥的手段。”
高庭煜将自己的指节捏的作响,咬着牙道:“这里是我家,由得你这个外人说话?再说了,我和程姑娘早已经是那种关系,你跳出来丢人现眼做甚?”
鸿钧睨了他一眼:“什么?”
这下程离的目光也会聚到高庭煜脸上,他只好摸摸脑袋解释道:“……呃,就是救命恩人的关系。”
“这难道便是你行不轨之事的原由?”
程离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是他出世以来,阳气不稳,每到月圆之时便会引来雷劫,我是纯阳之体,正好为他渡去阳气稳衡阴阳。”
“纯阳之体……”鸿钧剑喃喃道,“我果然没找错人……”
在程离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柄重剑便横在程离的眼前,那剑通体漆黑,闪着隐隐流光,剑身处的红色刚玉熠熠生辉,犹如鲜血。
“主人,我等了你九百年了。”
高庭煜倒吸一口冷气:“你胡说!我大靖至今也不过才立国四百余年!”
鸿钧剑连一个眼神都未对他投来:“我铸剑之时,大靖都还未曾建国。”
高庭煜一口老血简直是要喷出来,他心头一梗:“我就知道,你这是这般好剑!”
“呵,真理只在剑锋之下。”他冷笑一声,
鸿钧道:“主人,百年前是我杀心太重,可是如今我在这冷宫里守了百年,早已经褪了戾气。”
“如今,我足以成为您最好的剑。”
程离后退一步:“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兴许是认错人了。”
他脸上露出笃定的神色:“绝不会。我是因你而生,三日前你拔剑之时,我便已经认出你来了。”
“只是,但是我不敢贸然相认,恐冲撞了主人。”
鸿钧剑凤目低垂,眼中隐隐升起蒙蒙白雾,就连他袖袍之上的闭目朱凤,似乎都要泣泪:“主人……可是怪我下手没了轻重,断了您的佩剑?”
“三日前我正酣睡,便有邪祟擅闯皇宫作祟,”他一顿,“他阴气驳杂,而我又怎么能放过他呢?”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许久未曾出鞘,一时间忘了轻重。这把宝剑断了,那我再赔给你。”
“不必道歉。”程离与他拉开距离,道:“既然是我愿意接下你的一剑,那便要自己承担代价。我知道你是一把斩杀邪祟的利剑,可我不过是在流域修行的一名平凡剑修,并非是你要等的人。”
“只有你能拿起我……”
程离打断他:“兴许只是凑巧罢了。这世间广袤,也许你的主人还未曾来到。”
“她早已神游而去……”鸿钧剑凄惨道,“谁知道她是跳脱三界外,顺势从地仙化作了天仙……还是未曾渡过天劫,永世堕入轮回之中呢?”
程离心念一动,斟酌着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他不甘心。
她叹了一口气:“程离本不过是无名剑修,无父无母却因师傅的善心才可存活于世。我本就是无根之人,不敢接下因果。
“甘露不润无根草,妙法只度有缘人【2】。我并非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程离沉了沉声,“况且,你是传世神兵,我……我不过是一介散修,配不上做你的执剑之人。”
程离见他红了眼眶,不由得触景生情:“我与你一样,都在寻一个……不知是死是活之人。有时候难免会看错眼,空欢喜一场……”
她便是在西北汾谷关,错把士兵的盘髻当作道士的发冠才误入尸山,引得高庭煜出世。
所有的刹那之间的摇摆,也许未来下一刻就是天险。鸿钧刀下亡魂太重,煞气也并非是她能抵挡的,也许只有传说中的那位真仙,才可以驾驭。
若不曾种下因,也就不会有果。
她不愿意接剑。
鸿钧沉默了片刻,沉下气隐隐道:“也许罢,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记不清等了多少年了。”
他抬起头,眼中蓄起悲伤,又被压抑住:“算了,没有你,我依然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