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理寺卿一大早,便从大理寺进了皇宫。他一路风尘仆仆,进了大殿,在众目睽睽下给皇帝行礼。
皇帝也没让他起来,垂目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道:“赵洵,你可知罪?”
赵洵闻言,脸色都没变,反问道:“不知臣……何罪之有?”
皇帝冷哼一声,和洪便从一旁拿出了一叠文册,文册上记录了方才二皇子在殿上言行。赵洵简单看了两眼,就将册子还了回去。
皇帝便再问:“此事属实?”
赵洵答:“属实。”
皇帝厉声道:“那你还不知罪?”
赵洵沉着道:“此人已捉拿归案,大理寺未受其影响,臣不知哪里有问题。”
放眼宫中,大概也只有小侯爷敢这么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反问皇帝自己有什么罪了。
皇帝气笑了,道:“大理寺看守不严,抓到犯人知而不报,还不当罚?”
定罪一二,旁人已经吓得不敢抬头,赵洵虽单膝跪地,但背脊绷得笔直,他直面皇帝,不卑不亢道:“大理寺设局抓人,颇有成效,并非看守不严;此案牵连众多,仍需调查,事情未有定论前,不敢向圣上传递不实言论,以乱君心。”
他简单两句话,既为大理寺开脱,又反手一招,指出二皇子便是那个事情不查明就赶着来找皇帝揭发的人。
他虽然没指名道姓,不过听者都知道,这是在骂二皇子不能明断是非,哪是给皇帝报信,简直是给皇帝添乱来了。
果然,皇帝听罢,没说什么,只是对赵洵摆摆手,“起来说话吧。”
“谢圣上。”赵洵拍拍衣摆,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长身直立于殿前。
身旁不少人对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心说小侯爷不仅勇气可嘉,口才也是厉害,竟然三言两语,便将局势扭转。
二皇子在一旁脸色微变,他本打算顺手坑赵洵一把,谁知道赵洵这种时候倒是能说会道,如此轻松就一带而过。
皇帝把人叫来,本意也不是问罪,主要是借机敲打赵洵,待赵洵说完,皇帝此时也明白了,这个太子门客的事情属实,但太子是否参与其中却不一定,不过这个老二……大概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见赵洵迟迟不将问题上报,便急了,自己跑到这来了。
手足相残,实在是皇帝不愿见到的事。
皇帝觉得乏了,便半倚在龙椅上,对二皇子道,“现在赵洵人也在这了,你有什么话,便直接问了吧。”
二皇子方才没坑到赵洵,心里正是遗憾,一听皇帝这话,又来了精神,对他来说,眼下朝堂对峙,正是好机会,就算不能将太子拉下水,也能在皇帝心里记上一笔,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于是二皇子便问道:“敢问大理寺卿,大理寺这次抓获的犯人,可是一名叫文瑞的书生?”
赵洵答:“是。”
“据我所知,他是太子门客?”
“是。”
“据说他闯入大牢,是为取牢中一个老兵的性命?”
“没错。”
“你们大理寺地牢里的人,大多牵扯重案要案,文瑞如此行径,是否也是因为涉及重要案件?”
赵洵看了二皇子一眼,“是。”
二皇子眼睛一亮,“哦?文瑞区区门客,如何能牵扯这些事还能自保这么多年,是否是因为他背后有人支持?”
问题问得越发深入,也就越发刻薄刁钻,二皇子没有一句话问到太子,在旁人听来,却又句句不离太子。
如此问题太过敏感,也不好再回答,众人都以为赵洵会避而不答,谁知他竟然顺着二皇子的话点了点头,道:“是。”
全场哗然,就连龙椅上的人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欲言又止。
顺着二皇子的话推测,这一声“是”,无异于将太子放在了风口浪尖,这不就相当于指认太子就是这个幕后之人吗。
旁边的大臣里也有不少太子门下,听到此也是忍不住了,提醒道:“赵大人,有些话还是要想好再说,不可妄言!”
赵洵轻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唯有二皇子兴致勃勃,接着道:“大理寺卿如此谨慎探查,莫非是因为这个背后之人和宫中有关系?”
方才的问题还叫众人议论纷纷,眼下这个问题,众人确实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听皇帝在上面轻咳一声,有胆小的被这声咳嗽吓得浑身一震,不过好在皇帝并没有说什么。
大家不知赵洵会如何回答,目光霎时间都移到他身上,赵洵的脸上看不出紧张神色,反倒是负手身后,转向二皇子。
只听他问:“这个问题还在调查,确实有一些眉目。不过在回答殿下之前,可否容下官也问殿下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