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陈熹裹着陈时恶作剧,粉尘在日光里扬成烟花,将灰蒙蒙的世界渲染成独一无二的暖色。“咳咳咳!”陈时被呛得不得不往她怀里藏,一边缩躲一边拧她的软肉。
“陈熹!”
“错了错了,我这就去洗,我,我去洗…,哎呀!”陈熹歪歪扭扭滑了下去,连滚带爬地告饶。死去多年的神经末梢在他指尖跃动,她才发现那一层层蜡疤开始融化,还没有病入膏肓。
“有水吗?”陈时跟上,拧了两下水龙头,锈迹斑斑的肺叶拉锯出一声咳嗽,吐出两滴黄水。
“这儿要是供水已经断了,还得去再找找。要实在没地方引水,就得等下雨了。”
说着,他矮身下去检查水管,用力掰动阀门。
不料这肺叶早就酥成了一具标本,骤然流动的水源顷刻破壁,它不咳嗽了,它呕出了自己的大动脉。
“哎!”
“呀!”
水,干净的水。蜿蜒吞噬过皮肤上的油膜,将酸腐冲刷,于是等不及去维修,陈时兜住一捧在掌心,“吨吨”地砸进肠胃,肆意流经过躯体。
太久了,饥饿太久,干渴太久,头发都被粘黏成绺。
陈熹将两人的衣裳丢进瓷盆,随意堆叠泡在一起。赤脚踩过砖面将陈时往怀里带了带,沿着水的流动仿佛是一种寻归之旅,细胞凝聚成丰满的血肉,就在她掌纹之下起伏。
“是不是不太好洗…,这个看着是清洁用的,打点泡泡试试?”陈时指向台面上半瓶生了蛛网的洗洁精。
“那个不好闻。”陈熹不舍离开那片山峦,厮磨着,指腹轻轻游吻过交骨处的沟壑。
“慢慢洗就干净了。”她将鼻尖抵入那丛蚕丝,在相拥时它包裹着彼此,是最天然的棉被。以前她只知道很长,隐约记得可以蜷缩在里面,但少时的一切都像泡沫,试图回忆时总隔着一层幻彩。这次她想将这一切都烙印在虹膜里,指尖勾滑,以厘米丈量,连同他呼吸的频率,一,二,三,四…。他一直没有剪过,最长的部分停在腰窝。
“痒…。”陈时齿缝中泄出一声轻颤,小小抗议,“味道一会儿就散了,没关系的。好不容易洗一次。”
陈熹胡乱应着,“那一会儿我再去隔壁的盆里翻一翻,说不定有更好闻的。”
陈时似乎没有意识到她在故意拖延,当真了嘀咕,“Alpha对气味都这么敏感?”
陈熹笑了一下,“哥哥可要谨慎用词,幸好这是个问句。”
要是从他嘴巴里冒出一句‘你们’或者‘都’这样字眼的陈述,她可没法做出理智的保证。
“…哈。”地壳深处掀起骇浪,山脉震荡,拱起一道弯弧。如果仔细些,似乎能听到骨骼向内挤压时的淙淙作响。陈时不得不撑住台面,指节都扒得泛白。
陈熹总算松手,在角落的一堆破烂里准确摸出瓶沐浴露,“这么好笑?”
“还好。”
“那笑成这样,我都怕你要散架了。”
“不算好笑。”他又说了一遍,眼尾还挂着一片霏霏的水色。
陈熹低头在他肩头留了个牙印,空气里停滞着晦涩的声浪。牙齿本能地想再用力,就刺穿他,让果汁在唇间迸溅,连同致命的果核也一起咽下,然后用自己的尸身做一方沃土,腐烂成生命最初的模样。它会从自己体内再次生长,破开她的肚子,凝结出彼此一起浇灌下的苹果。
斑驳的光影投下的暖意却叫她难得生出一种名为期待的东西,视线聚焦在窗外的树,那是春天的锚点。她想看,和他一起看。
先别腐烂,春风已经在吹。它会发芽吧,陈时说了永远,他一定会信守承诺,正如她做下的承诺,意外不会存在了,它会发芽的。
于是咬痕变成细碎的吻,是道歉,为自己从已经愈合的肌底渗出的不安道歉。
陈熹试着改正。她仔细地为陈时穿上新的衣裳,认真穿梭过一枚又一枚纽扣,埋首修理陈旧的水管,为它拼接上一层完好的壳子。打理真是费了许多时间,夕阳都已在天际消弭,它才不再到处呕吐。这是顽疾,就要付出更多的耐心,要相信它会好。
“呼…。”
“好了!好了!”
陈时挽着袖角跑回到陈熹身边,他将那张又大又沉的沙发套手洗得干干净净,刚刚踩着椅子总算晾上了阳台顶部卡死的衣架。电子产品就这么点不好,一旦没了电就和废铁没什么两样。
“我这儿也好了。”陈熹抹过脸上的水渍,将湿透的鬓发高高捋起。
“把地一拖,咱们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