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婉早已无心与她计较,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与太后开口。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太后身边的尚仪姑姑走了出来,面色微微诧异。
她朝寿王妃欠了欠身,又道:“王妃娘娘还没离宫么,今日天色不好,一会儿若是起了雷雨,可就误了出宫的时辰了。”
吴尚仪自是认得姚清婉,又说:“才人身子重,如何还在这儿站着,太后已等了好一会儿了。”
说着,两人也不理会身后之人一脸恼怒之色,径自踏入太后寝宫。
安神香四溢,殿内寂静无声。
姚清婉徐徐走着,只见侍女挑开帘子,眼前赫然一副画屏,精美得令人咋舌。
可她却怔怔地站在画屏前,盯着一处看得入神。
这一处的针线,旁人看不出,她却分明。
“是梧儿,”她落下泪来,伸手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涌出无尽的思念。
身后传来凤头杖落地的声响,一声一声,似砸进心里。
她轻拭眼角泪痕,不动声色地回头,欠身道:“拜见太后。”
张氏朝她伸出手去,姚清婉会意,如从前一般熟练地搀着她。
“南阳性子柔韧,有大义,比她几个妹妹强多了,”太后含笑看了她一眼,“凡家中姊妹,不都是姐姐照拂妹妹的多,父母不在,长姐如母,难免想为弟妹们支撑起一片天。”
姚清婉静静地听着,并不做声。
“今日来,是为着谁?”太后垂眸,笑着说道。
“娘娘已经知道了。”
“你在东宫处境艰难,哀家还想着你多久能过来,不成想等了两日才来。”
二人走到了后殿,太后在银狐软榻上坐下,看了看她消瘦的面容,不免感慨。
“太子殿下好容易支持到今日,若是为此事毁了,可谓前功尽弃。”姚清婉面色担忧,又道:“陛下喜欢寿王,父子一场无可厚非,可外面冷眼看着,总以为殿下失了圣心。”
“照儿不好亲自动手,说动你来当说客?”
“求太后成全。”
“哀家出面,自然是要治何元朗的死罪。”太后垂眸,握住她的手,塞了一个瓷瓶过去,说道:“至于照儿是不是能挽回圣心,还得看你狠不狠得下心肠。”
雷声隆隆,姚清婉蹙眉,捏着瓷瓶的手藏在大袖中。
太后依言派人拿了何元朗交大理寺处置,一时平息不少士子的怒意,再者太子领着太子妃前去告罪,在未央殿外跪了一日,直至有人忽来传信,说姚才人快不成了。
李照面不改色,依旧跪在远处,反倒太子妃心头竟隐隐觉得不安。
“殿下......”
何氏向身边看去,却见李照恍若未闻,只是阴沉着脸。
又过了一炷香,两仪殿内侍领缓缓走了出来。
“二位殿下,快起来吧。”
何氏急忙抓住内侍领的袖子,泫然欲泣开口道:“求大人美言,我弟弟还小。”
“太子妃莫急,陛下已有决断了。”
只见他挥了挥拂尘,朗声道:“陛下口谕,何郎君行事张狂无端,秉性恶劣,今罪无可恕,但念及老国公累世功勋,着令流徙三千里,无召不得回京。”
如此已算得上天恩浩荡了,何氏感激涕零,悬着的心终是落下了,好歹保住了弟弟的性命。
“太子妃包庇族弟罪行,有失德行,自今日起闭门思过。”
这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运。
虽然受罚,好歹还留着太子妃的尊荣,也算是陛下网开一面。
“太子殿下,”内侍领上前两步,躬身道:“陛下请殿下进去说话。”
太子妃茫然地看着李照起身,本想唤他,却其领挡住了视线。
“太子妃,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老内侍慈眉善目地说道:“东宫都看着呢。”
三更时分,父子二人不知说到了何处,竟各自红了眼眶。
李照出了宫门,就被秋风吹干了眼角,他垂眸思索了片刻,才问道:“姚才人如何了?”
这个节骨眼上忽而要生了,由不得他多想。
并非陛下忽而念起了父子之情,而是皇后当年难产而亡,也是在这样的初秋,也是这样的黑夜,皇后就这么死在了榻上。
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瞬,如有利刃往心尖上划了一刀。
“殿下放心,几位太医都到了,在殿内守着。”
“传本王懿旨,”他悠悠道:“若有不测,全力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