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没了了,”吴夫人看了一眼姚清梧苍白的脸色,推门走了出去,问了个究竟:“谁的主意。”
“那巡抚陆大人就在前面,见不到姑娘,他不肯走。”
姚清梧思忖了一番,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个人都会好奇,便也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
横竖不过是一套谦卑的说辞,不过机缘巧合几个字,大抵不会出错。
等她穿戴整齐走到前厅,就见陆攘坐在上首,抬起头来看她。
没想到会是他。
姚清梧蹙了蹙眉宇,陆攘是寿王的亲舅舅,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他大哥颇有些交情,直到他大姐进宫封了贵妃,他从任上急被召回,从天子门生变成了天子外戚。
前程二字,与他已是无关了。
姚家女眷并不与外男相见,姚清梧从前只远远看过一眼,喝酒对诗,端的一派风流倜傥。
陆攘亦是一楞,姚家兄弟姊妹,都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知是透过她在看谁人。
“你......叫什么名字。”
姚清梧端端正正行了大礼,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垂眸躬身道:“民女姚氏。”
“姓姚......”陆攘知道姚家还有个小妹妹流落在外,但也不敢十分确信会有这么巧,今日正巧碰上她。他却也记得姚淳曾十分自得地夸赞过自家妹妹,说她师承平江府织造掌司,一手女红了得,将来即便是自立门户也能站得住脚。
大掌司去世多年,收过的弟子却寥寥无几,要查也是快得很。
“你师傅是.......”
“师傅她老人家,去世多年了。”
桩桩件件都对得上,大掌司只受过一位姓姚的关门弟子,不是她还能是谁。
那时的他还是年少轻狂,后来打听这位姑娘又与崔家定了亲,他心高气傲的秉性哪里会在乎,反正将来还有更好的。
如今见到真身,他竟然有些失神。
怪道姚淳那厮这么得意,几个妹妹,都生得天仙似的,岂能怪他防得铁桶似的。
如今故人已逝,他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本事,与姚府女眷相见,难免勾起许多伤心事。
“大人?”徐佑诚看出些许端倪,见他面有悲戚,便见机行事道:“可要上茶?”
“看座,上茶。”
姚御史案因罪证不足,虽赦免了,但姚氏一族也元气大伤,而今还有不少人谈之色变。
陆攘看着她端庄的仪态,自幼的教养,世家贵女的尊荣,并未因生活的窘迫而又半分褪色,反倒叫人看出清冽的气节。
“立了大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回大人,天下万民皆为陛下子女,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且先前已得了犒赏,不好再在陆大人面前讨要赏赐了。”
陆攘抿唇一笑,果然是姚家出来的女儿,端的一副清高自傲的秉性,同她的父兄一样。
他戏谑地开口:“姚姑娘可要想好了,别将来觉得吃亏,后悔当时天真,再寻上门来,本官可不认的。”
姚清梧只觉得好笑,说道:“民女不敢。”
陆攘扯了扯嘴角的笑意,吐出两个字:“下去吧。”
少女端正行了行礼,退了下去。
走到了内院,她才敢长松一口气,想来他是没见过自己的,应当没出什么岔子。
差事办妥,杨家人自然都被放出来了。
豫章太守府的管事先前还各种端着,那日见了抄家阵仗,哪里敢留,连差事也不顾了,急往回赶。还要什么庚帖,从古至今,抄了家还有平安无事的么,还好杨家主母不肯给,否则不就缠上事了。
不过数日,豫章太守便送了口信来,说自己年岁已高,不宜耽误杨家姑娘,遂作罢。
女眷们经此一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大病一场。
从牢里出来的那日,杨璋和杨玉芙恍如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个不再游手好闲,一个也不再整日使小性,仿佛都变了个人。
杨府里修了大半月,仆人也系数放出来了,一切算得上侥幸。
吴夫人来杨家看过侄女几回,见她愁容满面,便宽慰她说道:“你放心吧,等你好了随我一起去上香,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都是有运道的人。”
说的吴氏低低地哭起来,说:“姑姑,我三十七八的人了,哪里经过这种事。”
吴夫人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晓得你吓着了,但也看着儿女们还在的份上,定一定心神才好。”她压低声音道:“听你姑父说,陛下有意要赏赐临安制造局上下,说不定你家郎君能挪一挪,升迁京中。”
儿子们都在京中,吴氏闻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姑姑,问道:“当真吗?”
“有些眉目了。”
“好,太好了。”
京城,山高水远,也没人打听这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