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的夸赞着,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才喝的是什么假酒,而不是茶。
其实说完这话之后,寿长生也觉得自己有些子恶心。毕竟这油腻活好久不整,都生疏了。好在金九伶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对寿长生这番颇有些刻意的夸赞竟然面不改色,一概照单全收。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反而更加热情了。
金九伶:“寿公子您可真会夸人!九伶简直受宠若惊!来来来,既然寿公子您都如此说了,九伶怎还能藏着掖着?爷,您就说您想听什么,九伶这就唱给您听,咱就来个以茶入戏,以戏会友,如何啊?”
“好好好,好一个以茶入戏,以戏会友,”寿长生听罢连连拍手,朗声笑道:“能如此近距离的聆听金老板仙音,寿某何其有幸,只是……”
金九伶:“公子怎么了?”
寿长生:“只是一会儿金老板不是还要登台吗?这样会不会……”
金九伶笑容柔和,“无妨,九伶是最后出场,现在还早着呢,不急这一时半刻。”
寿长生点点头,心想这金九伶之所以能红那么久,果然是得有人家的道理。就这知分寸、懂进退、善人情的本事,就比红门的那位强多了!
“好,那就劳烦金老板了。”
于是寿长生就随意指了一曲。金九伶虽是清唱,但一招一式都毫不含糊。寿长生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曲,别提有多惬意了。
邻院那位是什么反应,寿长生不知道。
但此情此景他肯定是看到了,寿长生确定。于是寿长生愈发悠哉悠哉的听着戏喝着茶,心中颇有些解气。原本之前他说今夜要站这金九伶的队,就只是说说,心里还有些犹豫。可经由如此一遭,却更加坚定了他要倒戈的念头。
待到金九伶快要登台的时候,寿长生是亲自陪着他一道走出去的。当二人一同出现在大戏台边,往那帘幕后头一站……
全场一片哗然。
“你就不怕你家王公子生气吗?”寿长生低声问那金九伶。
金九伶闻言却笑:“哪儿的话,各位爷爱看谁是爷们的自由,各位爷想支持谁也是爷们的自由,九伶只管台上唱好自己的戏,台下做好自己的人,对每一位主顾的恩泽雨露都心存感恩。至于其它的,九伶不该想,也没工夫去想。”
他似乎很懂寿长生喜欢听什么。
寿长生听罢,愈发对眼前这个聪明通透的小旦另眼相看。于是在他上台前对他说了一句“好好唱。”,算是给了他一个暗示性的应许。
【3】
当寿长生慢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迎接他的又是一路诧异的目光,人人都在窃窃私语,揣测着其中的暗流涌动。
贺钰看见他回来,立马一脸急色的问:“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还和庆喜班那个一道回来了?”
温夷则是满脸好奇,“可以啊你小子,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你该不会真的换边站了吧!”
就连对楼的王玉川都开始冲寿长生喊话:“寿长生,你小子什么意思!突然与我们金九伶接近,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寿长生一概充耳不闻,不置可否。
双眼只盯着北楼的那个史耀来,神色间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敌意。
温夷与贺钰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只见看台这边火药味十足,戏台子那边亦是一触即发!当戏台子上的大幕拉开,熟悉的布景令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竟也是长生殿!”
贺钰惊呼。
正如针尖对麦芒,庆喜班这次不仅挑选的戏码与红门一模一样,就连选段都是同一折!竟也是《长生殿》中的《定情赐盒》一折!这戏撞的,也不知是真就如此巧合选了同一出,还是故意临时改的。那真可谓是前有百乐笙的杨贵妃惊艳四座,后有金九伶的杨贵妃震惊全场。两位贵妃首尾呼应,倒是有趣的很!有看头的很!
当又一出长生殿在一派热热闹闹的曲乐声中落下,庆喜班同样也获得了掌声雷动。
就连看台上的寿长生也为之鼓掌。
这次并非他故意拉偏架。实在两出《长生殿》各有侧重,各有所长。撇开那些热热闹闹的花活不说,内行人一看就能看出其中门道。
先不说两个杨贵妃孰优孰劣。相对于百乐笙那一枝独秀的超高水准演绎而言,庆喜班的班底就整体表现来说似乎更为全面,也更为讨巧。除了撑大梁的当家花旦,其它搭戏的要角、乃至龙套,都表现出了更加均衡的水平。这就使得他们的整场戏看下来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少了许多水平参差不齐的突兀感,多了一种相辅相成的美感。这种均衡的美感,对于一个戏班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毕竟这次选拔,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戏班。一枝独秀固然卓绝,但整体的和谐,才是一场好戏成功的关键!
于是从此之中,也能看出新班子与老班子的最大区别。
“红门还是太嫩了。”
就连先前还胜券在握的贺钰都这样叹了一句。
温夷点点头,“是啊,这可就难评了。老贺,你觉得红门这回能赢吗?”
贺钰:“不好说,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