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恒娘悄悄地过来，还带了那天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阿杏早早关了门，把那些个丫头打发出去。

阿杏见了那少年，拿着姐姐的强调和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一眼她，并不理她。阿杏气得去揪他耳朵，少年身形灵活地在沈端玉身后躲藏。

沈端玉抬手护住他，斥阿杏：“别闹。”

阿杏朝他呲牙，不情不愿地在一边站定。

恒娘说：“这少年名唤阿轩，是被卖进府里来的，我见他可怜，便帮衬一下。”

沈端玉点头，安抚阿轩。“阿轩乖，坐下来好不好？”

阿轩睁着眼睛，看着沈端玉，点点头。他便乖巧地坐下来，听她们说话。

恒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她小心地打开，露出一支白玉镯子来。镯子的成色很好，沈端玉看向恒娘，恒娘解释道：“这是你娘的东西，是当时老爷给她的嫁妆，我一直收着，就等着小姐回来。”

恒娘托着沈端玉的手，小心地把那白玉镯子推到她手腕上。她皮肤白皙，和白玉镯子很是相衬。

恒娘点头：“适合小姐，夫人倘若泉下有知，应当也会高兴的。”

她抬手抹泪，沈端玉宽慰道：“恒娘莫要伤心了，既然我回来了，定会讨一个公道的。”

恒娘笑中带泪点点头：“是，我相信小姐。”

恒娘问起今日梁氏与她相处的微末事情，沈端玉事无巨细都告诉她。“我知道，梁氏是不愿意叫我出去，戳穿了她的谎言来。”

恒娘点头：“不错，她如今可同你说到婚事？”

沈端玉摇头，梁氏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想来是打算一直瞒着，待到箭在弦上了，再告诉她，叫她不去也得去。

恒娘也是这么想的，她脸色微沉，皱纹堆在一处。“这事还是得想办法。”

沈端玉点头，不过如今她们无计可施，全然被动。

说过话，恒娘照旧溜出院子。

第二日，梁氏便说起她婚事一事。

“玉儿啊，有件事我还未告诉你。贺姐姐在时，曾为你说下一桩婚事，正是左相家的大公子。如今你也十五了，这婚事也可尽早定下来，我想贺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沈端玉听她一口一个贺姐姐，简直要反胃。但是面上还得滴水不漏，她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梁氏点头，拉过她的手来，一副慈母姿态。“是啊，你那时还是个奶娃娃，自然不晓得。这事我和你爹都谈过了，都觉得尽早定下来比较好。”

沈端玉低头故作娇羞，她咬唇道：“可是才刚回来，也舍不得父亲，舍不得这个家。或许，或许也不必这样急。”

“诶，话也不是这么说。”梁氏劝她，“毕竟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嫁一个好夫婿才是正经事。”

沈端玉一脸迟疑：“可……可我也不曾见过那左相大公子。”

梁氏同顾二娘对视一眼，铁了心蒙骗她：“我与你爹都看过，是位值得托付的良人。要不，我们也不能这么急着催你啊。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你父亲。”

沈端玉心中冷笑，骂他们狼狈为奸。她想起那日沈自成见她，态度冷淡，明摆着是不想见。到梁氏嘴里，也没颠倒黑白，成了父爱如山。

她面上作小女儿家姿态，梁氏见她动摇，又添柴道：“你又是家里长女，若是你嫁得好，日后妹妹们也能沾光。左相比你父亲官职威望都高，且大公子是嫡子，这婚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求。”

沈端玉仍旧迟疑：“我再考虑考虑吧，我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呢。”

沈端玉一通戏做全，她走后，梁氏与顾二娘说话。

梁氏不屑道：“一告诉她是左相家的，便忍不住了。”

顾二娘应和道：“是啊，瞧那没出息的样子。虽说这婚事是好，不过咱们珠珠啊，定会有更好的，指不定能做皇妃呢。”

她越说越离谱，梁氏拉下脸来，叫她慎言。“皇妃也是你能说的吗？”

顾二娘连忙掌嘴：“是老奴失言。”

梁氏虽斥她，心中却在思忖：如今只有太子有太子妃，三皇子四皇子都不曾娶正妻，若是真有机会，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梁氏在心里暗暗记下这念头，把顾二娘打发出去。下个月长公主的宴会，她得把珠珠打扮得更漂亮一些才行。

·

梁氏不愿意叫她出去，她偏要出去。

沈端玉叫阿杏先把人支开，自己偷偷爬墙出去，而后继续叫阿杏打掩护，只说她在房里待着。这招她从前在庄子里便常用，几乎屡试不爽。她爬墙功夫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沈端玉从墙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

她站定，看了眼四周，自己跳下来的位置，应当是国公府的西侧。她凭着来时的记忆，想起国公府的西侧有一家很大的酒庄。沈端玉找到那酒庄，便到了大街上。

她今日出来，是打算打听打听要如何才能见到顾青川。她前两日叫阿杏又去偷偷摸摸打听了，听闻顾青川品行确实不错。

这样的人，倘若她将苦衷告知，应当能同意退婚吧。

沈端玉的想法很理想，她在乡下的时候，向来是想什么便做什么，到了京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