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将说道:“端进来罢。”
婆子穿过屏风,走到床榻之前。
“放那罢。”
婆子应是,将药碗连同漆盘一致放在榻前的案几上,便退下了。
“我喂你可好?你可不能耍性子还将这碗丢了去。”施将笑着问道。
贺梅苍白的脸上现出羞赧之色,平添了几抹风情,她点头应下。
施将端过泛着黑水的巴掌小碗,用汤匙轻舀一勺抵至她唇边,启唇咽下,眉随即蹙起但她仍笑看向面前的男人。
一碗即将饮尽之际,院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声。
这段时日由于贺梅的精神高度紧张,一丝风吹草动皆能影响她的入眠。于是洛霞院里里外外是安静的不能再安静,此时的吵闹犹如平地里卷起狂风。
他看着贺梅脸上的痛苦之色,便对外问道,声音含怒:“何事这般喧闹?”
外头的动静仍不休不歇,甚至盖过他的问话。
施将放下手里的碗,掖了掖她的被褥,说:“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贺梅不舍地握着他的手,他不禁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
他走出院子,却发现院里竟没有一个人,拧着眉往喧嚣声走去。
出了院门,却看到被侍女围着的施棠。
望着许久不见的棠儿,他不免愣了神。管事婆子看见他,欣喜道:“老爷,你看看是小姐回来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老态的脸上挂满笑,眼中闪着泪花,“对了,我要告知夫人去,她刚才还提起小姐呢,她要知道小姐回来了定高兴坏了。”
她向院内跑去。
施将久久地望着施棠,施棠走向他,眼眶含泪:“父亲。”
施将强忍着泪,“我还以为你成了修士,真的不惹凡尘事,早忘了我们。”
“怎么会呢?”施棠委屈道。
她像小时候一样抱住父亲,谢将也轻轻揽着她,感慨道:“什么时候,我的小娃娃长得这般高……”
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清晰地落入暗处的施弥眼中,她的妒意似火在燃。
施将望着施棠忧切的眼,犹豫间,还是说道:“你母亲的情况不是很好。”
施弥眼眶中的泪“啪嗒”地掉出来,连父亲都这么说,看来信上讲得确有其事,她不能骗自己信是假的了。
她哭腔浓重:“我想去看看她。”
施将带着她往里走,才走到一半,便看见婆子搀着贺梅正往外走,施将拧眉:“你这是做什么!”
婆子脸色为难。
“是我执意要出来的。”
贺梅话是冲他说的,眼睛却定在施棠脸上。
施棠忙朝贺梅跑去,站到她的面前,凝着贺梅难掩萎靡的脸色,眼中的泪如何都止不住地淌落。
贺梅用手绢急切地擦拭她脸上的泪,可手绢都洇湿了也擦不完泪水,贺梅也忍不住留下泪来。
婆子赶忙给她拭泪,看着母女两人的泪眼,急道:“哎呦,夫人,小姐,你们切莫如此,务必保重身体,莫要害了眼疾。”
在她看来患了疾,下半辈子便没了指望。
这话提醒了施棠,她用衣袖擦干泪,扶着贺梅往寝居走去。
她服侍母亲躺下,盖好被衾。近日来,天气渐寒,加之贺梅的身体不好,她盖的被衾足有三层,茵褥是用狐狸毛制成的卧席,舒适保暖。
她在榻沿一角坐下,握着贺梅的手:“娘亲,你的信我看到了,我没想到你病得这般重……”她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闻言贺梅蹙起眉,什么信?
贺梅看到施棠的喜意退去,疑虑浮上心头。她明令禁止过府上之人不准将她的情况告知施棠,哪来的信?
“我不曾给你传过信。”
施棠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会?我看到信上说你突染恶疾,我便立即赶来了。”
贺梅脸色凝重地摇头,“我遮掩还来不及,怎会传信告知你。”
施将在旁听得一知半解,走到施棠面前,“我也不曾传过信给你。”
施棠疑惑:“那究竟是谁呢?”
看见母女二人脸上的隐忧,施将便出言宽慰道:“或许是我手下人也说不定,你们知道的,他们是有些爱多管闲事。”、
他说得那些人是家族旁支,在他庇护下谋生。幼时有年纪相近的堂哥,很喜爱粉团子一般的施棠,常带她出城游玩,好吃的好玩的皆会念着她。眼看贺梅病情加重,消息死锁,担忧最后天人两隔便自作主张传信给她也说不定。
晚上回到书房后,施将问道:“你们可曾传信去虚臾派?”
书房内几名青年人面面相觑,拱手回道:“叔父,我们不曾给堂妹穿过书信。”
施将的脸色愈发凝重,那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