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那隐隐约约、飘忽的烟雾,她隐约看见墨辰赤着上半身,正神情专注地焚烧着什么东西……
屋内的烟气十分呛人,苏桃急忙用手捂住口鼻,缓缓地朝着屋内深处走了几步,她目光直直看向墨辰方向,开口道:“你说我爹给我留了信件?”说罢,她伸出右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拿来。”
墨辰连眉眼都未曾抬起,只是淡淡地说道:“谁教你有求于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
“要不然怎么办,我给你磕一个?”情急时刻,苏桃已然顾不得许多,行动先于理智。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就在垂下眉眼的那一刹那,她也看清了墨辰正在焚烧的东西……
“吾儿苏桃亲启。”苏桃见状,动作敏捷,急忙伸手去夺。
然而,墨辰却迅速出手,稳稳地压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不可莽撞!”
苏桃心急如焚,眼眶泛红,声音不自觉染上哭腔:“那是我爹爹留给我的,你为何要烧了它!”
“你来晚了,怪不得我,”
墨辰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两只手仿佛铁钳一般,随着火势越来越大,信件在火中卷曲、变黑……
苏桃不顾一切地挣扎,试图挣脱墨辰的束缚,就在信件即将化为灰烬时,苏桃猛然起身,一脚踹在墨辰的剑伤上,他仔细包扎过的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再次染红了细布。
苏桃也终于寻到机会,从熊熊烈火中抢出信纸的一个边角。
她顾不得手指烫的疼,目光紧紧落在那片残存的信纸上,只见信纸上赫然写着“复仇”两个字。
苏桃紧握着还留存丝丝温热的信纸,眼神中流露出坚定不移的决然之色,她在心中默默念道: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会亲手杀了越峰,以告慰爹爹和兄长的在天之灵。
苏桃转身要走,就在下一个瞬间,墨辰猛地伸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而后用力将她按压在不远处的茶桌上,随着一阵清脆的破碎声,茶案上的杯盏纷纷开裂……
坚硬的茶案、破碎的杯盏硌得苏桃后背生疼,她微微蹙起眉尖,满心的愤怒即将要化作一连串激烈言辞脱口而出。然而,当她的目光与墨辰交汇时,所有话语瞬间止住。
只见墨辰双眼布满血丝,那是疲惫、痛苦与不甘交织的颜色:“苏桃,哪怕全世界都指责我不忠不义,你也没资格轻视我。”
苏桃微微眯起眼睛,道:“倘若你内心磊落,他人的轻视,最终都只会沦为一则可笑的谈资。”
“墨宰相,你怕什么?”
听到她这副事不关己的言辞,墨辰的眼眸越发泛红,眼中似有隐隐怒火在燃烧,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说道:“若非当初你爹为了保你,不惜放下尊严,跪求于我,我又何必走出这一步。”
当时的情况危急,墨辰不得已舍弃苏桃,只为能保她一命。
那晚,他任由苏桃跟着红昭离去,也并非是他未经思索的决定,他了解红昭绝非善良之辈。
他与红昭师从一人,然而红昭的性情却与常人不同,他师尊黎元道曾经说过“人者,天地之心,万物之灵。”人是天地之间最具有灵气的存在。而红昭却偏执地认为人通人言,兽有兽语,人与兽类本质无太大差异,人也并不比其他生灵高贵。
从前,红昭甚至为保那些兽类,不惜伤害人命。为此,师尊没少责罚他。然而红昭性情执拗,始终不肯认错服软,这使得师尊极为气愤,斥责他心术不正、野性难驯……
苏桃跟着这样的人走,虽说性命暂时无忧,但想必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他早已谋划妥当,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想办法带苏桃离开北狄。
然而,让他懊悔不已的是,他终究还是失算了。
苏桃竟能在红昭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面前,为自己谋得一个顺遂的前程,墨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轻看了苏桃,还是低估了红昭。
苏桃愣了片刻,静静听着墨辰缓缓解释着,当初,他宣称云莽山有举世无双的宝剑,本就是为了故意支走她,助她远离那场纷争……
她父兄为保先皇,不惜以身殉国,越峰下旨昭告天下,这背后实则藏着请君入瓮的险恶用心。
墨辰当时心想,苏桃平日里行事虽然有些莽撞,但还不至于蠢到主动去自投罗网,然而,苏桃还是不顾一切,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此前,墨辰已然向苏禹保证过,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苏桃的性命,在万般不利的情形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与越峰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