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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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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遇到了大人,蘭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确认了自己的存在!明白了,自己喜爱清冽的兰草而非甜腻的脂粉;知道了,自己适合素雅而非艳丽的衣饰;也懂得欣赏书画的意境而非浮名……甚至,蘭开始明白,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眼中的玩物,而是一个……能被泠君您这样注视着、理解着的……独一无二的蘭!”

这番表白,情真意切,炽热如火。

然而,面对如此热烈直白的倾诉,泠的反应却并非感动,而是……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自嘲。

蘭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面镜子,狠狠照向他自己的魂灵深处。

“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多么熟悉的逻辑,多么相似的轨迹。

啊。蘭。

你可知,我又是因谁,而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泠的嘴角,在流萤幽绿的光线下,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牵起。

嵯峨野别院的夏夜,闷热得如同浸透了油的棉絮,沉沉地压在泠的胸口。他躺在榻榻米上,汗水沿着苍白的额角滑落,浸入鬓角乌黑的发丝。祇园的喧嚣、蘭那妖冶玉体带来的微颤、灵魂深处的灼痛追寻……所有感官的残渣都在闷热中发酵,将他拖向意识混沌的边缘。

这一次,梦境中出现的,不再是清晰的面容。

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

纯粹的、厚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

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又似吞噬万物的归墟。

就在这绝对的虚无中心,一点光芒,骤然亮起。

那不是清显紫黑色的欲望深渊,不是蘭青磁色的空灵澄澈,亦非雪野姬薄柿色的温和平庸。那是一种……泠从未在任何灵魂上见过的、极其诡异的色彩。

凝金。

仿佛是世间最纯粹、最辉煌的黄金被瞬间熔化,又在凝固的刹那被强行定格。它拥有黄金的尊贵与璀璨,却失去了所有的流动性与温度。光芒是凝固的、沉重的,如同亿万颗细小的金砂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凝结成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固体。它悬浮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辉煌与沉重感。

这光芒,是辉煌的囚笼,内核却是永远无法被填满的虚空黑洞。

可是,对于泠来说,那光芒却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一种源自灵魂最本源的、跨越了无数轮回的剧痛与狂喜,再次席卷了他。

是她,真的是她。

“咳……”泠剧烈地咳嗽起来,心脏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大口喘息着,梦中的景象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那凝固辉煌,又内藏贪婪虚空的凝金光芒,那致命吸引与沉重压迫并存的感觉,那灵魂被灼烧撕裂般的痛楚……

大洋彼岸,紫禁深宫……

清显的警告再次刺入他的意识:九天之上?镜花水月?

可,那又如何?!

他的存在,他的痛苦,他的追寻,他灵魂深处那一片永恒的灰白荒芜……所有一切,都早已与那个散发着凝金光芒的灵魂捆绑在了一起!

跨越生死,无法停止!

绝不能停止!

泠挣扎着坐起身,抹去额头的冷汗,那双丹凤眼中蒸腾的不再是迷茫与自嘲,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偏执。

一个冰冷、精密的计划,瞬间成型。他需要身份,需要一场“放逐”——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漂洋过海前往大清的身份;而且,那身份还必须让京都的贵族圈乐见其成。

契机,需要一场足够震撼、足够引起上层恐慌、又能与他那“通灵”能力扯上关系的“灾祸”。

《青岚帖》。

传说中,那是近卫家秘藏的、唐人张旭的狂草真迹,是风雅之巅的象征,只在最顶级的雅集上方得一见。

时机,就在雅集的前三天。

月光清冷,泠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悄然来到近卫家那气派森严的府邸外。他的目标,不是守卫森严的秘库,而是庭院角落的一间老仆居所。

窗棂半启,一张用特制药水书写、遇风则缓慢显形的素笺,悄然飘入屋内。

笺上字迹,将在黎明时分悄然显现:

“雅集未启,青岚蒙尘。非火非盗,灵光自晦。三日后辰时,东阁秘匣启,墨香染蠹痕。——通幽客”

老仆的惊恐尖叫如期而至。消息层层上报,最终落在近卫参议的案头。起初是嗤笑——“通幽客”?装神弄鬼!

然而,“青岚帖”、“东阁秘匣”、“三日后辰时”……这些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字字敲打在他最隐秘的神经上。宁可信其有!近卫屏退左右,于雅集前一日,亲手开启东阁那个供奉《青岚帖》的紫檀秘匣。

“哐当!”近卫手中的玉质画拨失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预言……应验了!通幽客……窥探了御藏!

是鬼神……盯上了他的传家宝?!

这消息如同瘟疫,一夜之间席卷了京都最顶层的公卿圈子。恐慌取代了风雅,人人自危。谁家没有几件秘藏的御物?下一个被“通幽客”盯上的,又会是谁?

风暴的中心,藤原清显,如同嗅到血腥的鹤,姿态优雅地翩然而至。他轻摇着绘有枯山水的折扇,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洞悉:

“诸位大人,事已至此,清显不得不言。久我家那位庶子……诸位可知?”他目光扫过众人,“自幼通灵能力被视作不祥,近日,其言行愈发诡谲。常于无人处喃喃‘通幽’、‘异域之光’,且……”

他刻意停顿,捕捉到众人殷切的期盼,才继续道:“……其对清国宫闱秘事,似有……病态之执念。”

“通幽客”。

“久我泠”。

瞬间,在众人心中画上了血淋淋的等号!那个不祥的、拥有窥秘之能的怪物!是他!

“此子异能已近妖邪,留于京都,恐为神明所忌,祸及御所与诸公府藏!”清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其能通幽,若贸然处置,恐激鬼神之怒。为今之计……”

清显合上折扇,发出清脆一响,如同判决落槌,“唯有将其‘礼送’出扶桑、远离京畿!流放至清国,此乃……‘驱邪保泰’之上策!”

驱邪保泰!

这几个字,恐慌的公卿们仿佛抓住了浮木。

对!送走他!送到那大洋彼岸的清国去!让他的“不祥”与“异能”,去搅扰那异国的帝王宫苑吧!

清显的唇角,在众人如释重负的目光中,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露草亭深处,幽兰之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中,以往燃烧的妖异火焰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所取代——那是计划尘埃落定后的虚无,也是即将启程前最后的停留。

他来了。没有提前告知,也不需要告知。蘭,如同栖息在这片幽暗中的精魅,永远能感知到泠的气息。

矮几上,一壶上好的“梵钟”清酒,正散发出清冽醇厚的香气。蘭已端坐等候,他今夜并未穿那件标志性的月白单衣,而是换了件稍显庄重的深绀色吴服。领口严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只在颈后垂下几缕。

“大人……”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斟酒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指尖却微微发凉,“今日……似乎格外闷热。”

酒过三巡,沉默在两人之间堆积,越来越沉重。蘭为他添酒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泠周身的氛围,像无形的冰墙,将他隔绝在外。这不是疲惫,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彻底的告别姿态。

终于,在泠放下第三杯酒的空杯时,蘭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声的凌迟。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酒壶,而是死死攥住了泠的袖口!

“泠大人!”蘭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破音的颤抖,“您……您要去哪里?!”

那双惯常含情的眸子,此刻盛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死死锁住泠那张苍白而漠然的脸。

“告诉蘭!您要去哪里?!多久回来?还是……再也不回来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撕扯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他果然察觉了。

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布传来,带着绝望的热度。泠没有挣脱,也没有回答。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言辞都更具杀伤力。

“果然……”蘭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告别……都不肯给蘭?”他泣不成声,“您说过,在露草亭的时光,是您唯一能喘息的地方!都是假的吗?都是蘭……一厢情愿的妄想吗?!”

蘭灵魂的青磁色光晕被汹涌的泪水冲刷,显露出一种破碎的、濒临溃散的惨淡光泽,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泠依旧沉默。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冰凉,触碰到蘭滚烫的肌肤时,蘭猛地一颤。

蘭猛地抬起头,“大人……”冰凉而柔软的唇瓣,狠狠地印在泠的唇上!那不是亲吻,更像是撕咬和绝望的标记。他的双手也同时攀上泠的脖颈,身体紧紧地贴上去,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布,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别走……”破碎的呓语从交缠的唇齿间溢出,带着毁灭性的热情,“看看蘭……看看蘭啊!”

“这里……这里想要您……”蘭牵引着泠的手,覆盖在了那惊人热度的所在。

蘭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又痛苦的叹息,身体剧烈地一颤,如同濒死的天鹅仰起了优美的颈项。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极致欢愉的、近乎癫狂的迷醉。他不再引导,只是用身体紧紧贴合着泠,仿佛要将自己揉进对方的骨血里,将自己的灵魂烙印在对方的掌心。

泠的手,停驻在那里。他的指尖,在最初的僵硬之后,仿佛被那灼热的生命力唤醒,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隔着那层湿透的丝帛,他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悯,轻轻地、试探性地、压了下去。

“唔——!”蘭的脖颈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

灵魂的青磁色光晕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破碎的,而是凝聚成一种炽烈燃烧的、带着毁灭性美感的火焰核心,粉金色与赤红色在其中疯狂地旋舞、冲撞、湮灭。

泠的手开始有了节奏。

那是一种极致的折磨,也是一种极致的恩赐。

蘭的身体彻底失控了。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泠的腿上剧烈地扭动、痉挛。双手死死抓住泠深灰色的衣襟,汗水浸透了他薄薄的吴服和单衣,紧贴在莹润的肌肤上。细碎的呜咽、夹杂着名字的呼唤,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间溢出,在寂静的房间里交织成一曲绝望而妖艳的挽歌。

他的灵魂光晕,那团青磁色的烈焰,随着泠手指的每一次动作而剧烈地膨胀、收缩、变幻着色彩。粉金色与赤红的光带疯狂舞动。他仰着头,喉结无助地滚动。

泠的目光低垂,落在蘭那张因情欲而彻底失神的脸上。泪水、汗水交织,迷离的双眼半阖,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

终于,当泠的拇指指腹重重地、碾磨过那最脆弱的核心时——

一声凄厉到几乎失声的尖叫撕裂了空气!

蘭整个人向上挺起,腰腹的线条绷紧如弦,脚趾死死蜷缩,双手几乎要抠进泠的皮肉里!

灵魂的青磁色光晕在这一刻达到了燃烧的顶峰,那光晕的核心,是纯粹到极致、瞬间释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白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是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蘭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泠的怀里,只剩下细碎的、断断续续的抽搐。

汗水浸湿了两人相贴的衣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麝香、酒气、眼泪的咸涩和情欲蒸腾后的独特气息。寂静重新笼罩了房间,只剩下蘭急促而渐渐平息的喘息声。

泠低头看着,怀中如同一滩春水般彻底化开的蘭。

蘭喘息渐平,努力睁开那如同蒙着水雾的眼睛,带着一丝慵懒的余韵和深切的依恋望向泠时——

他看到的,依旧是那张脸。

苍白。清冷。如同嵯峨野别院里终年不化的积雪。

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里面没有情欲满足后的餍足,没有肌肤相亲后的温存,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深沉的虚无,以及……一种蘭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那悲伤,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与他刚刚经历过的、灵魂都被点燃焚尽的极致欢愉,形成了最残忍、最刺眼的对比。

蘭脸上那慵懒满足的笑意,瞬间凋零、凝固。

一股,比刚才被抛弃的恐惧更深、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刚刚还滚烫的心脏。

泠大人,刚才……明明那样热烈地回应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燃烧了自己的灵魂!他以为……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拥有他的!他以为至少这具身体,是能让他记住的!

为什么他的怀抱依旧冰冷?为什么他的眼神……比离别本身更让他心碎?

蘭的灵魂光晕,瞬间被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灰蓝色所覆盖。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比刚才的痉挛更甚。

他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泠的脸颊。轻轻地问,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

“大人……”

“您不是说……您没有爱人吗?”

他的指尖停留在泠的眼下,仿佛要接住泠砸落下来的泪水。

“可您的表情……”

蘭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心碎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何看上去,如此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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