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不嗔顿了一下,咽下含在口里、一直还没下定决心咽进肚子里的莲子粥。
弓不嗔:“.......”
弓行藏陪他一起看水缸里开的荷花。
这是弓爷爷年轻时从桂城专门选种过来的,品叫“玉冰娇”,花瓣玉润饱满,花色从花蕊到瓣尖儿,金黄渐白。
远观之,金蕊于内,皎瓣绽开,犹如金珠洒落白玉盘,庄严美丽。弓爷爷引入后,先皇甚是喜爱,皇宫中专门有一片种满“玉冰娇”的花池。
每年到了花季,后宫妃子千千,无不请了皇家画师,来此处排队画像。
清风拂过,弓行藏背起手:“今年京城的荷花开的格外晚一些,竟然现在才吐蕊,真是奇怪。”
弓不嗔:“.......”
弓行藏:“说起玉冰娇,我倒是想起一句诗,还挺适合。”
这一次,弓不嗔“玩弄”在乎自己的爹娘,格外的没什么耐心,弓行藏才和他攀谈了一句,就忍不住开始接话。
弓不嗔:“什么诗?”
弓行藏轻轻一笑:“性白玉烧犹冷。”
弓不嗔目光闪动。
弓行藏:“有没有很像?”
过了许久,弓不嗔才道:“什么白玉清冷,分明是坚硬顽石,冥顽不灵的顽。”
“哈哈哈哈哈哈!!!”弓行藏仰头大笑:“你这孩子!”
弓不嗔赌气似的,转走半边身子,背对着弓行藏。
又笑了一会,弓行藏道:“我听姚老将军说了。”
弓不嗔耳朵一竖,又偷偷摸摸地转回来一米米。
弓行藏:“姚家家大人多,姚老爷子觉得他还是回自己家能更自在些。”
弓不嗔干巴巴地道:“那他怎么半个月了还没有去上课?饶家只有他一个人在收拾吗?”
弓行藏一笑:“怎么?你想去帮帮他吗?”
弓不嗔又沉默了,随即又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弓行藏:“什么?”
弓不嗔难为情地重复道:“嗯!”
弓行藏:“行啊,下次我再去饶府,就带着你一起嘛,不过,小岫玉明天就能去学堂和你再见面了,这几天是圣上把他扣在皇宫里了。”
弓不嗔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了:“为什么?”
“藏器于内,待时而动。”向来在子女面前不怎么正经的老父亲弓行藏,难得正色下来,道:“饶家人生死都被绑在北疆奔忙的马蹄和翻卷的草芒上,小岫玉也不例外,甚至担子更重一些。”
弓不嗔莫名觉得他们第二次见面还没有正式开启,就马上要说再见了,心中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弓不嗔咬着后槽牙,道:“北疆......依旧骚乱待平吗?”为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给那个幼稚鬼多一点玩笑打闹的快乐时光。
弓行藏却摇摇头,脸上露出难掩的苦笑:“游牧民族的行动一般都是季节性的,不会如此频繁地举战,但是,咱们的陛下等不及了。”
听闻当今圣上的身体时时抱恙,后宫新生的皇子们,每一个都奇形怪状,犹如扒了皮的动物。圣上龙体欠佳,后宫子嗣绵薄,大梁刚刚跟着太祖步入盛世,就已然有了登顶遇崖将坠未坠之险。
如果没有在楚地遇到饶岫玉,弓不嗔说不定还在心里默默抱怨着,家中生活太过于烦闷悠闲。
弓家循循善诱的规矩,虽不强制苛刻,但只要被机敏的弓不嗔察觉到一点温柔说教,就足以让他心烦抵触,而且,爹娘兄长对自己太过于亲昵,这种没有距离的亲昵也让他反感。
如果,没有接触到饶岫玉,弓不嗔肯定还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一边习惯性扮乖,一边闷在心里怼天怼地“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青春少年。
却不曾想,循规蹈矩又闲的发慌的日子外,竟然有个人的人生如此的赶杀赶打,每一步都踏在崖边,每一步都趟在刀尖上,可偏偏这个人看起来才最像是娇生惯养、不受管教养出来的淘气包、幼稚鬼。
弓不嗔垂下眼,突然觉得自己照本宣科、听话懂事地在学堂里学了那么多的古今学问,在一个跳脱活泼的饶岫玉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的那些隐晦在内心深处的、小小的、不满的反抗情绪,因为他故作高深的傲慢,变得愚蠢、可笑极了。
最后,弓行藏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弓不嗔的肩头,一如既往地温声对他道:“好啦忱儿,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我们好吗?你母亲和我真的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