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有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吗?”我抬头问道,“我只能勉强分辨他出手两次,太快了,只看到剑光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闻声,薛惊澜更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摇头说:“我就看到一道白光,那家伙仿佛直接把剑架到对方脖子上一样。”
他这句回答让我有些失望,神情更加凝重地朝凌重霄那处望去,“那就麻烦了,一点破绽都找不到啊。”
听我如此感慨,薛惊澜脸上也多出一丝慎重,收起那副轻慢的神采。
我有些烦躁地抓起头发,哀嚎道:“我就不信他真能做到滴水不漏!”
拉起薛惊澜,我一头扎进正在热烈讨论凌重霄的人群之中。
“道子刚刚那一剑好生锐利,我看都没看清,对面就输了。”
“是啊,该说不愧是年轻一辈最强的剑修吗?道子可真是半点不负盛名,我等也只配在台下仰望了。”
“还有他刚刚行的一礼,当真是大家风范,居功不傲,真乃君子之风。”
......
“那个,且容我打断一下,”没等这群人对凌重霄吹完水,我就赶忙插进里头,大声询问道,“小弟初来乍到,还未听过有关道子的诸多事迹。”
“今日一见,甚是钦佩,便想向诸位道友打听一番,道子过往究竟有过何等战绩,擅长的剑法又是几何。”我佯装一副迷弟的样子,分外热情地向面前几人打探起来。
聊天的这几人,见我这般恭维道子,纷纷表现得出一副分外受用的模样,调侃道:“一看你就是新上道的散修,连道子生平都不甚清楚。闯荡修真界,这点见识可少不得,就让我们这群前辈,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说到道子凌重霄,他身上的功绩可有的说了,但硬要说最人尽皆知的那一次,还要数北境剿灭青玄门一战最广为人知。”
“后生,光说青玄门是哪你可能不知道,但提到北域边境,想必你就清楚不少了吧。”其中一人,这般问道。
“是镇守魔族,阻隔仙魔两道之间的那条防线,对吗?”我朝他看去。
“对,就是那儿,”他伸出手指向我,点了点头,转而又继续道,“还真是天杀的歪门邪道哟!”
“当年四大门派联手在仙魔大战中,将魔族以及那群弃道修魔的魔修,通通赶到极北之地,这才换来数百年太平日子。”
“不然还要死多少人命,才能让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停下手来。”
“那次仙魔大战,打得可是惊天地,泣鬼神......”
“打住!”我赶忙叫住说话那人卖弄的动作,提醒他道,“前辈我只想听道子的事迹,您这仙魔大战跟道子扫除青玄门,算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急什么,”那人冷哼一声,闭上眼,负手转向一边,抱怨道,“我这才讲到重点呢!”
“你这后生,好生没有耐心。”他一甩袖子,这才重新开口。
“四大门派在那一战中元气大损,只能坐镇中州主持大局,根本没有余力顾及那群被驱逐出境的魔族。”
“所以他们扶持出几支北境本土的势力,定下盟约,由这几支势力镇守北域边境。”
“而这青玄门,就是其中之一。”
“谁也没想到,备受依赖的北境仙门,最后为了利益,竟私底下利用凡人和过路散修去同魔修暗中交易。”
“若不是道子当时受宗门指派,前往北域历练,只怕到现在,这该死的青玄门还在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相传那日,道子一袭白衣,受青玄门盛邀,一人一剑,单刀赴会。”
“推杯换盏间,道子瞧出青玄门异状,一路摸到暗室之中,举着火把一照,发现里头关着的全是人。”
“随后长剑出鞘,一路杀上青玄门正殿。”
“青玄门上下三百余口,连同掌门及门内长老,一夜间皆毙于剑下。”
“听说,当日地上血流成河,顺着青玄门山道流淌而下,将山脚下的土地都给染红了。”
“而将众人救出时,道子的衣袍上滴血未染,只有本命剑上的血珠成串落下。”
“事后,北域其余几家仙门瞬间被惊动,纷纷下场要道子以命抵命,全做屠灭青玄门的交代。”
“最后还是太清仙门出手,几千名太清弟子严阵以待,硬逼北境势力退让,这才保全道子。”
“在此之后,道子名声大噪,于散修与一众仙门心中占据一袭之地,开始其辗转各地,打出名声的传奇一生。”
听了半天,其中始终没有提到有关凌重霄剑招路数的半分消息,于是我转头继续询问:“这消息之中,可有流传道子出手时的情景。”
“小弟格外好奇道子剑招所行路数,想要从中借鉴一二,敢问诸位道友中可有人知晓。”我朝众人拱手行上一礼,语气相当恭谦得体。
见我真心求问,其中一人拧眉解释道:“并非我等有意私藏,道子的剑法过于凌厉,出招极快,世间罕有能够看透其中门道的人。”
“不过,”那人一顿,转而继续开口,“相传无名剑法乃是道子自学而成,他师尊无妄仙尊主修的是长生道法,虽因地位崇高备受尊崇,但不善争斗,于剑法一道上怕是难以伸出援手。”
“曾听闻,道子早年曾和太清仙门剑修长老修行过一段时间,此后便进入门内执法堂述职,于刀光剑影中悟出这无名剑法。”
面对这名修士的描述,我一时间有些出神,怔怔道:“无名剑法......此剑为何无名?”
那修士便继续解释起来,“据道子所言,他不喜争斗,剑对他而言,也无非是把顺手的利器。”
“他希望众人不要在意他的出身,他的实力,他的过往,愿以道子之名,引领世间之人,多行仗义之事。”
“剑法无名,或许正是不想因此引人注目吧,”他摇了摇头,低头思忖片刻后又道,“此剑迅捷如风,凌冽似雪,其中想必脱离不了那名剑修长老的影子。”
“道友,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余别的,便爱莫能助了。”那修士两手摊开,一脸无奈道。
“如此......便先谢过道友了。”拱手朝对方道别,我额间滑落一滴冷汗。
这凌重霄藏得可有够深的。
他声名远扬已久,却愣是没让一人看穿跟脚,有意传播名号,却对剑法实力只字不提。
早年仅靠一套自研剑法便能屠戮坐镇一方的强势仙门,这凌重霄绝不是只跟门内长老学过一段时间剑法这么简单。
实力如此强劲,却硬生生仅靠功绩让世人记住,其中低调稳重的心思,倒是和你启哥我有得一拼。
如果他在薛惊澜的主角之路里,不是最大那块绊脚石,我都有点开始中意那个家伙了。
这一次刺探敌情,算是无功而返吧。
先前那修士所言,虽说多少有些用处,但对当下的我俩而言,犹如鸡肋。
毕竟光凭我跟薛惊澜,又该上哪去了解太清仙门剑修长老是如何用剑的。
想到这里,我多少有些泄气,拽起薛惊澜便准备打道回府。
我们在场外逗留的太久,仔细算算,差不多该到第二场比试开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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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当凌重霄回到太清仙门弟子间时,最喜欢粘着他的江鹤,第一个围上前来。
见凌重霄得胜归来,他表现得格外激动,一路跟在后头喋喋不休,“恭祝师兄旗开得胜,我就知道大师兄一定没问题的!”
“像那种小角色,师兄只要随便一抬手,三下五除二就能轻松搞定。”边说着,江鹤一边伸手不停比划,仿佛在台上迎敌的人就是他一般。
看着这个往日最为敬重他的小师弟,凌重霄一时间拿他没辙。
虽说江鹤这副喋喋不休的样子,让凌重霄觉着有些聒噪。
但顾及江鹤一副赤子之心,未经世事,一心向他,凌重霄一时又不忍将他斥责。
他只能趁江鹤换气的间隙,赶忙劝阻,“师弟心中喜悦,师兄清楚,不过胜负之道,最忌骄兵必败。”
伸手敲了敲江鹤的脑袋,凌重霄又继续道:“一时的胜负算不得什么,无论在何种时候,都要对对手抱有敬畏之心。”
许是被敲得有点疼,江鹤赶忙伸手捂住头顶,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
可这半点不妨碍他在缓过来之后,继续朝凌重霄投去钦慕的目光。
终于让师弟消停下来,凌重霄暗暗缓下一口气,决定找个偏僻一点的角落,等待下一场比赛开始。
结果没等他享受到片刻宁静,又听见不远处有人提起昔年他与青玄门一战的事情。
说起青玄门的名号,凌重霄眸色顿时一暗。
而暗处的晏无风,就像瞧准好时机一般,在此时现身。
很显然,他也对凌重霄当初平定青玄门一事倍感兴趣。
抄手飞至凌重霄身前,晏无风侧过眸子,轻声试探:“凌道友当年青玄门一战好生威风,只可惜在下出山太晚,未能得见,不知道友可愿将过往同在下透露一二?”
“你想知道什么?”凌重霄抬头朝晏无风瞥去一眼,淡淡问道。
“当然是有什么,就想知道什么。”晏无风狭长的眼眸,似狐狸般眯起,透出股狡黠意味。
凌重霄不吃他这副讨巧卖乖的模样,将头瞥向一边,神色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就跟外头传的一样,是我屠了青玄门,救下那群凡人与散修。”
“只是为了救下那群凡人和散修吗?”晏无风笑着再次问道。
这次,凌重霄没在回他的话。
但晏无风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转过头自顾自又解释起来,“凌道友当年前往北境历练,想来不是太清仙门无地放矢,而是门内长老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敲打北域众人那不安分的心思。”
“否则当年在北境势力联手围捕下,太清仙门也不会如此快便动员数千弟子,直奔青玄门,接应凌道友,我说的对吗?”晏无风眉峰一挑,勾唇反问。
闻声,凌重霄脸上虽未露破绽,周身气势却渐渐紧绷起来。
见到这副情形,晏无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于是又继续问道:“但这其中,在下有一事不太明白。”
“这青玄门虽说作恶多端,但作为北境结盟的重要势力之一,太清仙门一众长老想必不会如此草率地将其除掉。”
“所以当初你奔赴北境,收到的其实并非是剪除青玄门的命令吧,凌道友?”他凑近凌重霄的耳畔,状作亲昵地问道。
凌重霄下意识朝他瞪去一眼,刚想动手时,发现人已经退到安全地界。
紧拧的眉头始终皱在一起,凌重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欠揍之人。
看见对方这副表情,晏无风深谙挑逗之道,自知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于是渐渐收敛起来。
但说话间,他依旧忍不住带上玩味的语气,“青玄门作为北境有头有脸的几支势力之一,虽说不和其余几家同仇敌忾,但怎么说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故而青玄门一灭,北域便乱了起来,据传闻,当时魔族还趁乱侵袭过北域边境。”
“而在这以后,四大门派同北境仙门之间的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晏无风眼眸一沉,低声喃喃,“就为了区区几百条凡人和散修的性命,值得吗?”
这一次,凌重霄终于正视起他的眼神,淡漠开口:“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让正期待他答案的晏无风表情一僵,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凌道友真会说笑,这个问题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轮到我来回答。”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托起下巴,认真思考起答案,“如若是换做我,那大概哪一个都不会选,只会静静地观望吧。”
“青玄门之于北境,是为唇齿,可四大仙门之于北境,又何尝不是唇齿之寒。”
“看着他们自取灭亡的样子,就觉着分外有趣,不是吗?”晏无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面对他的挑衅,凌重霄面色一冷,眉宇间浮现一抹怒意,沉声道:“我之选择,值不值得,与你无关!”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凌重霄猛地一拂袖摆,转身离去。
只余晏无风只身一人,静立在原地,露出会心一笑,“还真是个任性的小仙长。”
随后,他又舔了舔嘴角道:“不过真巧呢,我刚好也是个很任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