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戈的话不清不楚,让孟嘉感到心绪不宁。
度他言外之意,如此笃定时晙会来,莫非是他早已派人向岭南传了消息?
时晙悄悄进京,想接触到时瑆的消息,无疑会来问她。在旁人看来,她和时晙怎么说也算是同过生死的交情,想和时晙过话,由她转达自然再合适不过。
孟嘉乘车回去,临近家门时,见街头闹闹嚷嚷,她下车时才瞧见,三五十步外的十字街角处拥了一堆人,是有人算命。
她不疑有他,刚想推门,向那边瞥了一眼,忽然改了主意,转身向那人群走去。
孟嘉看看人群,垂眼瞧着人群外围坐在墙角小胡床上抱着幡子晒太阳打盹儿的小道童,伸出手指敲了敲他前额,笑道:“小师傅,你师父会些什么本事?”
小道童直眉楞眼,不甚清醒地仰着头瞧她,目光中染上疑惑,片刻又改作惊讶和喜色,很快答道:“我师父会打卦测字看风水,还会看相摸骨断命理!”
“这么厉害呀!”孟嘉笑眯眯道,“有八字能不能算?”
道童点点头,孟嘉从腰间钱袋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在他手里,“这个给你买糖吃,叫你师父给我先算怎么样?”
“何必平白破费?”旁边巷子里有个褐衣戴斗笠的弓腰男子挑着一担鲜亮白嫩的大萝卜走过来,在孟嘉和道童旁边歇下,笑道,“这等骗人的把戏,连我都会两手,姑娘把我的菜买了,我给你算几句怎么样?”
孟嘉淡淡一笑,“你这么多萝卜,我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自己吃不完可以待客嘛!还可以晒干了做些腌菜,青黄不接的时候,总是一样儿!”
孟嘉立刻从小道童手里拿回了银子,“算了!这年头总是骗子多,专拣好听话说,究竟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自己踏实用功的好,有这个银子,饿了吃碗夜宵总是够的,何必浪费在这上头。”
说罢,孟嘉转身回去,推开了现住的那间院门。
当晚,孟嘉在书房挑灯夜读,丑时院中传来动静,紧接着一扇房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合拢。
“你不是挺厉害?京城这地方都敢随意进,连被瓮中捉鳖都不怕。”孟嘉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现在知道谨慎了?”
“我要是不谨慎,至于装成个卖萝卜的吗?!还得这么大半夜的翻墙进来。”
孟嘉看了他一眼,冷笑:“你倒是想装成个算命的,你有那两把刷子吗?让小多坐墙角装道童……那算命的也是你的人?”
“当然了。”时晙在桌前坐下,自顾自倒茶,“我看你这儿人进人出的也不少,都歇了吧?”
“我吩咐的,让他们早歇,不用伺候。”
时晙喝了一口茶,“怪不得,茶都冷透了。”
“你来喝茶的?”
时晙顿了顿,道:“我妹妹怎么样?”
孟嘉放下书,叹了一口气:“别说你见不着她,我也见不着她。”
“劳你帮我打探一下丹慎的行程,我要带她走。”
“之后呢?”
“朝廷抓不到把柄最好,就算有什么万一……大不了反了!”
“那岭南的百姓怎么办?和你时家出生入死,才安定不到一年的那些人怎么办?由一个人牺牲改无数人送命,你打算的这笔生意可真划算。”
“要不然呢?”时晙看向她,微微拔高了声音,“要我看着我妹妹送死?绝对不可能——要不是因为我,她怎么会有今天?!这么久了,她自己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害怕……”
孟嘉沉默了一会儿,道:“怪我。”
时晙低下头去,“这跟你无关,是我要留在岭南,瑆儿就必须留在京城……我这个哥哥,做得太不称职。”
“把时瑆带离京城,”孟嘉右手握紧,又松开,慢慢道,“我有办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
时晙猛然看向她,双眼晶亮:“什么办法?”
“死遁。”
孟嘉把同华纾之前分析过的重述一遍,接着道:“我们的机会,就是掐准长公主动手的时候,造出时瑆已死的假象,想办法暗中送她出城。”
“什么时候?”
“定王一旦宣布和亲人选,就快了。”孟嘉道,“但也有可能,和亲之人并不是你妹妹……那我们最好不要随意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