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每逢节庆,都有这样那样的规矩,祭祖、赐礼、赐宴……宫宴自然是处热闹所在,皇亲国戚须携家眷于宫中陪宴,四品以下官员只要在皇帝至承先门受百姓朝拜时应个景儿,就可各自散去。
原本,华纾也在宫宴之列,只是孟嘉不喜这样场合,他遂也称病辞宴,随着她一道上街。
此夜无禁,城门大开,灯火辉煌,烟花耀目,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儿。
华纾和孟嘉并没有挑大街挨挤,多是绕些僻静巷子。饶是如此,华纾仍要时不时护住了身边人,恐怕她被人撞了。
“去年这时候,我并没有专挑京中繁华之地游赏,已觉热闹非凡。现下皇城附近,竟然是一副要挤死人的架势。”孟嘉被华纾护着,抬头笑道,“你这么小心做什么?又不会真的挤死人!”
华纾低头笑道:“我愿意护着。”
孟嘉被人的欢笑吵了一路,心里莫名烦扰,听了他这句话,竟然莫名其妙地安定许多,轻轻道:“我们回去吧……好多人,我不想在外头逛了。”
华纾道:“好。”
在这样拥挤的人潮里,孟嘉那里实在离得实在太远。因此他们放弃了远路,倒是三穿两绕地,往华纾府上去。不知道穿过了第几个巷子,街口处摆了一个猜谜摊子。
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一把木弓,桌旁安置箭筒,里面插着十几根羽箭。桌后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有一个五六层的木架子,上头坠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花灯,花灯下面缀着一个两指大小的竹环,环上黏着红笺,笺上有谜。射中竹环者猜谜,猜对了花灯白送,猜不对付五文箭资。要是不小心把花灯射坏了,那就要照价赔偿了。
有两男一女正在摊子上射谜。
拉弓瞄准的男子出声道:“阿宁,你非要玩儿,我射中,你可别猜不中。”
魅宁撇撇嘴:“你要是连这个都射不中,那不是白长了这么大?不过这会儿有风,你可别太相信自个儿的本事——射不中我才好好地笑话你!”
男子不言不语,突发一箭。守摊子的老头儿忙颠颠儿去看,一瞧中了竹环,忙取下红笺过来,念道:“竹下一人美如画——打一字。”
念完,老者把红笺递给了女子。
魅宁皱着眉头:“这什么谜!他们这里的人真是奇怪,字有什么好猜?”
射箭男子从她手里取过红笺,笑道:“就知道你猜不中!恐怕连这谜语上的字都认不全!”
魅宁哼了一声,“你比我多懂多少?有本事你猜出来啊!”
射箭男子扫了一眼手里的红笺,随手拦了个路过的行人,“我想问问,这谜怎么解?”
好巧不巧,他拦的人正是孟嘉……和她身边的华纾。
今夜月光明亮,倒还勉强看得清,孟嘉一愣,扫了一眼谜面,又看看摊主,笑道:“我也不知道,若实在解不出,挂回去另射一盏也就是了。”
魅宁笑道:“我说吧?大泽女人也不过如此!我听说他们这里不让女人有学问的,说不定还不如我呢!我猜不出来,她一定也猜不出来!”
孟嘉淡淡一笑,袖子掩着手指,暗暗拉了拉华纾衣袖,温声道:“我们走吧。”
华纾笑道:“累了?”
孟嘉点点头:“走了这么久,乏得话都不想说了。”
见孟嘉丝毫没有把自己的挑衅放在眼里,魅宁又冷哼一声,笑道:“哥,你没听见吗?她都说猜不出来了,你还不回来?”
孟嘉对着来人一颔首,正打算离去,显然他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伸手一拦,笑道:“这位姑娘没猜出来,这位公子呢,听说大泽男子饱读诗书,难道也不行吗?”
华纾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孟嘉不紧不慢道:“这位公子,我们不过是路过之人,并无招惹之心,你们尽你们的兴,又何必咄咄逼人呢?读书人重礼,你自射谜面,却拿着它来问我们,不合规则在先。我二人忍羞含辱,你们却得寸进尺,未免过分了。”
孟嘉面前之人却饶有兴味地勾唇一笑,“这么说,你猜出来了?”
孟嘉道:“本是个玩意儿,一笑置之罢了,恕不奉陪。”
话落欲走,男子又到她身前拦着,被华纾一脚踢向膝盖,眨眼之间两人交了几手。华纾眼疾手快,一掌拍在了男子后心,冷冷道:“出门在外,还是带着脑子为好。别在异乡送了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男子擦了擦唇角的血,双眼如鹰,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忽而笑了,“真有意思。”又看看一边的孟嘉,“这个女人更有意思。”
“找死!”华纾冷喝一声,再欲上前,被孟嘉拦下了。
孟嘉淡淡道:“今夜盛会,城中守卫比往日只增不减,在这里动起手来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来日方长,今夜不妨各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