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行李放好,颂雅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她没有心情去添置家具,这些天来,她夜夜以泪洗面,到白天的时候,眼睛总是处于充血的状态,有些红肿。
南芜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颂雅穿过一条又一条街,走到了南芜中学。
在这里,她和贺晋玺有许多点点滴滴的回忆。
门口摆摊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还在这里,校门口对面的陈记面馆还在继续经营,转角处的那家煎饼果子店换了新装修,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
颂雅站在校门口对面的街道上,她默默注视着门口广场东南角的那棵银杏树,一阵冷风拂过,金黄的银杏叶骤然落下,像是起舞的蝴蝶。
她记得,刚上高一那年,她和班上的女同学一起到银杏树下去捡叶子,企图将其制作成书签。
但没想到,时间久了,银杏叶子竟然变得又干又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当初那份光线和金黄的色泽不复存在。
有一天晚上,贺晋玺给她讲物理题的时候,不小心把她的书碰到地上,里面夹着的银杏树叶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好奇地捡起来,没想到却把银杏树叶弄得稀烂。
本就因为考试成绩又垫底而心情不好的颂雅,一看到银杏叶又坏了,心情更加郁闷。
索性把所有的气愤都撒在他的身上。
她不耐烦,冲着贺晋玺发火:“都怪你!”
“至于吗,几片叶子而已。”贺晋玺云淡风轻,但他把话说完以后,颂雅还是气鼓鼓的,于是,他又心虚地补充一句,“算了,大不了我还你就是。”
“现在是春天,你在哪里去找银杏叶赔我?”生完气就后悔的颂雅拿着笔,不停地在草稿纸上画圈圈,黑色笔墨迹不断加深,像是画出了一个宇宙。
颂雅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想到,几天过后,贺晋玺竟然真的把银杏叶子赔给了她。
课桌上,一个铁盒里放着几只用绿色银杏叶折的蝴蝶。
还有一张贺晋玺留下的字条。
“姑奶奶,我跑了整个市都没给你找到金黄的银杏叶,就折了蝴蝶赔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记恨我了行不行?顺便说一句,这可是我花了几个小时学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颂雅从来没有忘记,自己那天看到铁盒子里的银杏叶蝴蝶时,嘴角是如此止不住地上扬。
贺晋玺总会变着法子来哄她。
那时的她很开心。
她曾想过,如果没有贺晋玺陪着她的话,也许,她的青春就是平平淡淡的几年,不会有青春懵懂的喜欢,不会有少女心思的萌芽,更不会有每次大课间做操时多看他几眼就会产生的悸动。
他,永远是她不起眼的青春画卷里,最耀眼的一笔。
回忆像猛兽一般朝她扑来。
伫立在校门口对面的颂雅,想起了好多好多被她遗忘的点点滴滴。
记得有一次。
贺晋玺一大早就到楼下来等她。他骑在单车上,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着地,装得格外潇洒飒爽。
见她下楼来了。
贺晋玺立刻拍拍单车后座,骄傲狂妄,拉长声音,就好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似儿的。“颂颂,上车——”
“没吃药?”颂雅绕开他往旁边走,不打算搭理她。
“喂!我载你去学校,这么好的便宜不懂捡啊?”
贺晋玺把单车调头,踩几脚追上她。
“姑奶奶,我没别的居心,没想整你,就单纯想带你兜兜风而已。”
他见颂雅不为所动,又立刻补充,一脸坚定,语气铿锵有力,“真的!仅此而已!”
颂雅走了几步,止住脚步,偏头看他,将信将疑,“真的……仅此而已?”
贺晋玺把手举起对着天,诚恳不已,“我发誓!”
于是,颂雅坐上单车。
她想,就暂且相信贺晋玺这次迷途知返,不会再整蛊她好了。
单车骑到一半,上坡路时,颂雅发觉不对劲。
怎么……越来越慢?
她看了眼旁边的哈巴狗。
就连狗摇头晃脑地走路,也比他们快。
颂雅脸当即一黑,眼神慢慢变得毒辣,声音里带着怒火,“贺、晋、玺!你玩儿我呢?!”
前面骑着单车的他,云淡风轻,只是一个劲儿地踩踏板,但自行车怎么都快不起来,“我也不知道啊,颂颂,它跟我作对,我有什么办法。”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
自行车轮胎上的链条突然脱落。
后面的一个轮胎忽地滚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颂雅摔倒坐在地上。
屁股是真疼。
听到不对劲的巨响,贺晋玺回头,看到颂雅正一脸怨气地盯着自己。
他先是一愣,又立刻从自行车上下来,咋咋呼呼地朝她跑去,“我的颂颂呐!我的颂颂!你怎么了!你好端端的怎么想不开,在地上撒泼打滚?”
颂雅死死等着他。
等他走近,她终于忍不住如雄狮咆哮。
“贺、晋、玺!我、跟、你、没、完!讨厌鬼——!!!”
因为贺晋玺的故意整蛊,他们俩把自行车送去维修站修,又一路跑去学校,毫无疑问迟到了,被拦在校门口。
最后,是两个班的班主任一起来,把他们领回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教室的后门罚站。
虽然教室是挨着的,但教室后门却不是。
贺晋玺往里面瞄了一眼,见班主任进去讲课了,立即一溜烟跑了过去,站在颂雅旁边。
就算是罚站,也得陪着她一起。
颂雅直视前方,不看他一眼。
贺晋玺嘴角挂着笑,没人看得出来他有多少愧疚,“对不起嘛,颂颂,我知道这自行车开一会儿就骑不动,但我也没想到,它原来能出这么大的故障。”
刚才那么一个平地摔,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颂雅板着脸,不看贺晋玺一眼,气呼呼的,把头别到一边。
“都怪你!”
“好——都怪我。”
贺晋玺余光打量着她,眼里充斥着笑意。
顺着她,依着她,她生气了要立刻认错,哄她开心。
他的这个习惯,从来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