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子离得近,前段时间又闹出过那样一件事,李村长在田家村几乎妇孺皆知了。
除了戚觅、戚衡安。
刚回到这里,和其他人不太熟悉,田弄溪也没有说这件事,因此只是听到了些风声,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见众人都停了筷子,这才朝门口看去,见进来个年纪和田爷爷差不多的男人,戚衡安不以为意地夹了一筷子菜给母亲,却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了别处。
田农乐从位置上离开,走到门口,接过李村长手中的礼,笑得冠冕堂皇,“家父刚离世,今日本不想打扰李村长的,怎么您还赶过来了。”
李康伯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田农乐的肩,“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这……唉,确实是太突然了。”田农乐把李康伯院内,招呼田弄溪倒茶。
田弄溪把碗筷一放,乖乖站起身。
她不知道李康伯来意欲何为,也不清楚他是否和田农乐暗通款曲,只能在心里暗暗期盼此人不是回来要钱要地的。
“要想俏,一身孝。”
此话不假,田弄溪本就生得好看,穿着素服,巴掌大的脸煞白,一双杏眼黯淡无光,叫人忍不住心疼。
李康伯本是来找茬的,眼神却直勾勾跟着田弄溪,接过茶时手还有意无意蹭到她的手指。
田弄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马上去洗手,却被田农乐叫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田农乐把她揪住,对着李康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摆起脸色,“喊人。”
“……李村长好。”田弄溪垂着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好好好,二娘你也好。”李康伯喜笑颜开,在知情人众多的情况下还是装得同和蔼长辈般,“人各有命,莫太伤心了。”
田弄溪低低嗯了声。
李康伯:“你我缘浅,不然我也是要为你爷爷守上一年孝的。”
他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田弄溪念着柜子里的地契,拳头这才忍住没有落在他脸上。
田农乐脸上挂不住,把孩子嫁给爷爷辈的当续弦,这是说起来要被戳脊梁骨的事,李康伯一把老骨头了不要脸,可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叫这么糟践。
他扯着嗓子干笑了两声,用眼神示意田弄溪离开。
田弄溪刚准备走,一直看着这边的胖大婶嗑着瓜子上前,“呸”地一声正正好把瓜子皮吐到李康伯面前。
“哎哟瞧我——没看见你不是?别介意啊李村长。”胖大婶自顾自坐到李康伯旁边,边嗑边说,“舅舅种了一辈子地,居然能和村长搞好关系,奇了。李村长你过来这么远,指定是因为和舅舅感情深,所以不怕苦了。”
李康伯看着茶杯上浮着的唾沫星子,双眼直跳,连连点头。
“那怎么没看见你烧香?”胖大婶脚把嗑完的瓜子皮拢到一起,用头指了指主屋里的牌位。
李康伯无奈站起身,给从来没瞧上过的低贱贫民上了三炷香,因为是同辈的,没有跪着。
他觉得自己脸丢大了,拜完后忙不迭把香往香炉上一插,要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田弄溪洗完手,看着同时朝她走来的李康伯和戚衡安,一个头两个大。
戚衡安先走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康伯迈着不符合年龄的步子逼近。
有别人在,他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背着手发问:“二娘,我家的地还喜欢吗?”
“你家的?”田弄溪反问,“我怎么记得地契在我手上。”
“这么快就忘了你靠什么法子得来的?”
戚衡安站在一边,被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误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田弄溪无奈,“您这个年纪,收拾收拾下去陪儿子吧,还闹腾什么呢?”
“你、你这市井泼妇!”李康伯怕吸引来其他人,压低声音逼近。
“这是?”戚衡安不明所以,站在田弄溪面前挡住来势汹汹的人。
他从未见过二娘妹妹咄咄逼人的时候,却也接受良好地本能护住她。
李康伯扫视一圈,忽而笑了,气定神闲地问:“探花郎怎么没来?你这么快就失宠了?”
“我不懂李村长的意思,您是觉得衙门判案靠感情吗?”田弄溪眨眨眼,声音突然大了几分。
“你、你……”李康伯重重哼了声,花白的胡子被吹得飘啊飘,像戏台上的老生。
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背影,田弄溪被自己心中所想逗乐。
不管他想干什么,只要要不回去地和钱就行。
田弄溪看戚衡安欲言又止的表情,把他拉到没人的鸡窝旁,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想和你说,别太伤心了。”戚衡安忙摆摆手,生怕自己问太多了招人烦。
吃完饭,大多数人还没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叶子戏。
田弄溪和庄家的下人、田家的亲戚一起收拾残局。
天色已经黑透了,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支红烛。
田弄溪将桌上的瓜果皮扫到地上,再用扫帚把这些垃圾归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