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田弄溪大惊失色,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巴巴问:“怎、怎么了?”
“这几日人多,我帮不了你忙,又占了一间房,总是不好的。”林峦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
田农乐混迹江湖,私交甚多,届时人多口杂,不仅不好掌控,还有暴露的风险——田农乐背后之人,不知是否还委身瑞阳。
“切莫太过伤心。”林峦收回思绪,看着田弄溪没有半点难过的脸忽而笑了,揶揄道。
田弄溪表情一变,这才挂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抽泣着收拾好了樟脑丸,叮嘱林峦一定要送到步芹手上,又硬塞给他一百文。
如果一直赚不到两千万黄金,那现在赚的钱也没什么意义了。
田弄溪心如死灰。
将林峦送出门,她捏着袖角擦不存在的眼泪,准备飘回自己的小屋。
“回来。”田农乐冷着脸喊她。
田弄溪回之更冷的脸。
有、完、没、完。
田农乐见侄女这副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自己早早换上了素服,带着几个人出门报丧,一回来却发现自己自掏腰包准备的棺材没用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哪里来的棺材?”田农乐背着手质问。
田弄溪懒得回答,扭头就要走,被田农乐扯住衣领。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黄氏走了过来,淡淡道:“你爹备的,托梦给我了,说就喜欢这个。”
田农乐从出生起就没被娘用这副表情对待过,此时熄了火,嗯嗯哦哦应了几声。
他不愿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又说:“想去哪儿?这么多人不知道烧火做饭?什么时候这么懒了。”
田弄溪跟看呆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半晌,施舍般回复,“二叔是使唤不动庄家人吗?”
“……”
她自然不觉得庄家下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看田农乐道貌岸然的样子就烦,忍不住呛声。
田农乐气急败坏,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侄女时,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院内众人皆看了过去。
田耀祖边哭边进了门。
黄氏突然走上前,把人拽到一边,厉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田耀祖被扯得东倒西歪,小声回:“叔母、叔母让人接我的。”
“那是你娘!”
“娘、娘让我回的。”田耀祖用袖子挡住脸,小心翼翼观察着一直逆来顺受的奶奶。
“好了好了。”田农乐不知道黄氏尚未清醒时是怎么拽着孙女要她把孙子带回来的,此刻见众人看着,跑过来不耐烦地打圆场。
庄雪翎坐在一边,是院内唯一一个连眼神都没施舍给这家人的。
陆陆续续有人来祭奠,田农乐一边指挥下人擦桌子,一边站在门口迎客,众人进来时还是愁容满面的,没聊几句都喜笑颜开。
田家人也分了个高低,像田农乐这样的,笑一笑显得懂待客之道。
田弄溪这种,不仅不能笑,还要垮着脸,显得爷孙感情深。
黄氏则更不一样了,她得哭,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才叫好,人越多就要哭得越大声。
女人们跑过来劝她看开点,男人们在哭声的点缀中聊得火热。
黄氏一人趴在棺材上哭得撕心裂肺。
田弄溪看看不停吸溜鼻涕的田耀祖,又看看躺在院子正中间的田牛,想到被迫暂停的摆摊事业,深深叹了口气。
胖大婶看在眼里,对这个心思细腻却不受宠的闺女多了几分喜爱。
眨眼到了吃饭的时间,田家借来的桌子上被端上各式各样的菜肴。
乡下人,丧葬嫁娶都有不成文的规格。
田农乐觉得自己该另当别论,吩咐人每桌做了整整十三道菜以示孝心,桌上自家的都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些不快。
宴席过半,众人吃饱喝足,听着田农乐慷慨激昂的讲话,昏昏欲睡。
正是这个时候,一人踏进院子。
李村长拎着香烛纸扎,笑眯眯说:“都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