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春芽又开始了烧暖房种菜的日子，这一次宋大伯带着大春一起来给春芽打下手，菠菜经得起霜冻，后院早就种满了。暖房里有小油菜和荠菜苗，还有春天春芽从老荠菜上面捋下来的种子，韭菜在秋天就把跟挖了出来种到了竹筐里。韭菜靠山村人几乎家家都有，春天开始长，秋天枯萎了，经过一个冬天，只要不去动它，来年春天又可以长出新芽，只要地里有根，和小葱一样，种一茬，可以割无数茬。

春芽种了半架子油菜半架子荠菜半架子韭菜半架子葱。自从春芽开始贴烧饼，小葱就不够用了，一天要用一大盆。冬日里是贴烧饼季节，小葱少了没滋味。二春媳妇担心荠菜长不好，只种了一屋子小油菜。大春来学了一遭，回去和媳妇商量了也置办起两个暖房，一屋子油菜一屋子韭菜。冬日里韭菜极鲜，包饺子比肉还好吃。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除了准备过年再没有其他事了，春芽却不同，跟以往相比，春芽更忙了。春芽开始贴烧饼，宋大伯也开始帮春芽接烧饼单子，今年鸭子多，春芽趁宋老四来拉酱油的时候问宋老四要不要烤鸭子？宋老四回去过两天让柱子稍口信说要三只鸭子，年三十烤好了拿。就这样宋老四把今年的年夜饭又定在了春芽家。

冬天菜长得慢，哪怕算上二春家一共三个暖房也出不了许多菜，柱子隔天去一趟宋盐菜送菜就够了。柱子在家便接了填鸭这个活，天一天冷过一天，北风也越来越紧。前些日子两只羊都杀了，好大两块皮子，宋老四要了去请人硝了皮又请钱娘子做了一件羊皮大氅出来，青色的缎面，里面还是絮了一点丝绵，羊皮硝成了黑色，做出来的大氅两面都可以穿，缎面朝外华丽大气，羊皮朝外遮风挡雨。宋阿爷得了这一件大氅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雨不雪的穿着大氅在村子里来回晃荡，整个宋家人都知道春芽给宋阿爷做了一件羊皮大氅，连村长也请了宋阿爷家去喝茶，宋阿爷就这样披着大氅一路走到村长家，村长见了也跟宋阿爷夸奖春芽孝顺。

春芽知道这是宋老四给自己做脸面，由着宋阿爷在村子里夸口。人的脸树的皮，春芽如今自梳在家，光有赚钱能力是不够的，柱子娶了亲，新媳妇总是想要掌家的，春芽想要名正言顺，名声必得要好。

贴烧饼用得盐多，春芽要多烧些盐出来，春芽还要做年糕，柱子只要不去送菜天天和二春往磨坊跑，磨完麦子碾稻谷，碾完谷子碾糯稻，念玩糯稻碾高粱，推完磨子还要压粉，一天到有半天泡在磨坊里。

二春媳妇帮着春芽筛糠，好在堂屋够宽敞，两个大匾摆放得开。糯米筛好了要泡水，粳米也是，宋阿爷牙口不好，要吃米面饼。宋大伯天天来给春芽说接了哪些单子，其实也不多，就是花样多。村长一家既要肉烧饼又要糖烧饼，年糕要豆沙馅的。大春夫妻两整个冬天忙着暖房的事，宋大伯干脆把自家要吃的烧饼年糕也写了单子过来，三春看见了也来定了几斤年糕。四春比柱子还忙，四春媳妇一个人带着个小娃娃，把春芽能做的全部定了个遍，连小孩子吃得米面饼也要了五斤。宋大伯娘想说小儿媳妇懒，看着小儿子早出晚归就为了给媳妇买朵花戴，宋大伯娘闭上了嘴巴，她也不让宋大伯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儿孙的日子长着呢，让他们自己过吧。

宋老四送了二十斤盐过来又拉走了两罐子糖蒜两罐子酱油蒜。春芽把粗盐熬了加花椒八角炒完了正在放凉的时候，突发奇想把留下来过年的几斤花生埋进盐堆里，担心花生不熟还多烘了一会。第二天拿出来剥开一看，花生米缩了点水，吃起来更韧一些，还带了点咸味，别有一番风味，宋阿爷直说是下酒的好菜。卤花生米好吃，椒盐烘出来的花生米也好吃，春芽想了想，又剥了一把花生米油炸了，又香又脆，所有人都说好吃，明年要多种一点花生，春芽暗暗决定。

春芽事多，二春和二春媳妇进了腊月整天在春芽这里帮忙，剁肉这种力气活交给了二春，还有贴烧饼，胳膊要长，动作要快，也交给了二春。

春芽每天都要发一缸面，两个面缸埋在灶间根本停不下来。春芽现在只负责调味，包包子包卷子这些全部由二春媳妇来做，就这样每天还是要忙到点灯。

“二嫂，你不要准备年货了，我都给你备好了。”春芽对着提了灯笼准备回家的二春媳妇说，青土已经爬上宋阿爷的床睡了，青田在二春怀里打瞌睡。

“行，春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二春媳妇拿了件袄子盖在青田身上说：“我也是实在没力气了，哪一年也没有今年这么忙过。”

春芽一家连着二春一家就这么忙到了年底，好在好吃的多，青土和青田被好吃的哄着吊着带了木头和林子一个冬天，宋阿爷整日的烧火，脸蛋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一个冬天好好吃着喝着没有冻着冷着倒是长胖了几斤面色红润，皱纹都少了许多，越发像年画上的老神仙。

今年宋大伯夫妻一个孙子也没带和宋老四一家来春芽家里陪宋阿爷吃年夜饭。今年宋大伯没让几个儿子来，宋老根不在了，春芽是妹妹，没有每年去妹妹家吃年夜饭的道理。宋大伯知道自己几个儿子孙子有多能吃，去年要帮春芽立威，今年春芽的名声足够好，没得忙了整年最后要招待几个堂哥一家子吃饭，要招待也应该是大春来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