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离开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踏青郊游的好时节,对于靠山村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严酷的春天。宋老四除了油菜又定了黄豆,日子又有了盼头,靠山村村民像大风吹过野草,压下的腰只要没有断,总能再向上生长。
赵三石远远看着春芽坐着宋老四的骡车走了,恨恨地捶了路边老树一拳。以往跟赵三石玩到一起的李家大儿子李大郎说道:“怎么,还想着人家呢,人家不要你了呢。”
李家也动过心思,想要春芽做儿媳妇。李大郎也知道,只是他不明白自家条件这么好,春芽怎么选中了赵三石没有选他。如今春芽退了亲,要说谁最高兴,自然是李大郎,他早就想看看赵三石如今怎么样了。
春芽梳了妇人发髻,绝了嫁人的心思,李大总觉得是赵三石做了什么,一心要替春芽把公道讨回来。
赵三石瞪了李大郎一眼转身往回走,李大郎一把勾住赵三石的脖子,半个身子压在赵三石身上,咬着他的耳朵说道:“来说说,告诉我是咋回事?”
“没事。”赵三石挣脱李大的禁锢,往前走。
“我才不信,你们家什么算计被宋家知道了?”李大郎从后面扑向赵三石,整个人趴在赵三石的后背上。
“你有完没完?”赵三石停了下来,挣脱李大郎,抬手给了他一拳头,打在李大郎嘴角上,嘴唇碰到牙齿立刻扯破了。
“啊,呸。”李大扭了扭下巴,吐出一口血水,“好小子,你打我。”李大郎立刻抬起拳头打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等有人发现来拉开他们,两个人都鼻青脸肿扯烂了衣裳。大人问怎么回事,两个人谁也不说,像个发怒的小牛犊子瞪着对方。
靠山村发生的事春芽并不知道,春芽正被宋老四填鸭似的紧急教育着,塞了一肚子生意经和做人经,白日里听宋老四讲学,晚上倒头就睡,压根来不及思考。
春芽随着宋老四启程去府城,一路上宋老四和春芽说了:“这是府城的大户人家沈家,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大官,还有个姑奶奶是侯夫人,你去了也别打听什么,只教会那些匠人做纸就好了。你也知道光有方子是没用的,你要教会那些匠人,等他们能够单独做出纸来这交易才能算成。”
“四叔,就我一个人吗?”春芽抓紧包袱皮,有点期待也有点惊慌。
“四叔家里走不开,再说了四叔也不知道怎么做。”宋老四坐在车辕上,慢慢地教春芽:“不过你放心,这是规矩人家。春花托了人仔细打听的。你去了只管好好教。至于价格,纸没做出来之前不好谈,四叔只能给你打个底,只要做出来的纸跟你给我的品相差不多,至少会给你十个金元。等纸做出来,你再谈,要是多出十个金元就收下,要是少了十个金元这契咱们就别签,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春芽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宋春芽你行的,你在家做得出来,到了外面一样做得出来。
宋老四看着春芽小脸鼓鼓地模样安慰她道:“四叔也不知道会来些什么人,你就记住了你不是他们家的下人,再怎么也是来教手艺的大师傅,不能让他们因为你年纪小就看轻你。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话,心里慌就微笑,只要你面子上不惊,他们就吓不到你。任何时候,你只要稳重地站着,稳重地坐着,天塌下来由这个庄子里高个的人顶着。”
春芽慢慢地坐回去,靠着车壁沉着脸想心思。
宋老四看春芽装出老成的模样有些好笑,忍不住捉弄她:“不要谁问你话都回答,只管反问回去‘你能做主吗?’‘你确定?’。发生任何事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只有你理直气壮地相信‘这都是你们的错’别人也才会信的。”
“四叔?”春芽抬高了嗓门,不能置信地看着宋老四,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了怎么能这样。
宋老四看春芽鲜活起来放心的笑了,又接着教她:“接下来的三个月你见到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就是下人,你可别对他们生出什么心思来,不值当。咱们好好的做咱们的良民,凭手艺吃饭,一日辛劳得一日安眠。”
“四叔。”春芽恼怒地瞪了一眼宋老四,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自己对男人一点心思也没有。
宋老四也不管春芽怎么想,继续往下说:“老话说:脸盘大吃四方,脸盘小蹲屋角。做人呐,脸皮厚点,别人才拿捏不了你。咱不惦记占人便宜,但是也不能让人用话架住了,咱不让人下不来台,但是别人搭的台子么,咱蹭蹭地自己就下来了,绝不搁那架着,别人不搭台子,咱自己给自己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