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煮了三天饭回去了,这天春芽吃了早食就来帮着宋大伯娘煮饭。
四春说:“我就喜欢春花春芽煮饭,阿娘就煮不出来那个味。”
大春媳妇道:“你没看家里油罐子空了,阿娘要不是自己舍不得下油肯定不要春芽来煮饭。”
“我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油下多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好,干脆啊眼不见心不烦。”宋大伯娘笑道“也就是春花春芽愿意给你们做,早些年我看你们几个猪油拌饭吃得也挺好。”
“猪油拌饭哪有炒饭好吃,阿娘你就是不会。”大春端着碗说。
“回头我跟春芽好好学学,学会了煮给你吃。”大春媳妇道,“等农闲了,我好好给春芽打几天下手,跟着她偷偷师才行。”
晒场的麦子晒了两天要开始脱粒,脱粒是个力气活,晒场上架着木栅栏一样的架子,成年的汉子拿了一把麦子麦秆穿过栅栏再用力向后拔,这样麦粒就能从麦秆上脱离下来。一天麦粒脱下来,哪怕是个成年男人胳膊也是又僵又硬,几乎动弹不得。
脱粒还需要技巧,在麦秆穿过栅栏的时候轻轻抖开麦秆转动,这样才能脱得干净,就算这样还是有麦粒剩余,这个时候家里只要是七八岁上的孩子和女人都坐在晒场,脚蹬一个细密的小栅栏,麦秆两三根的拿起穿过栅栏进行二次脱粒。这个时候麦秆上的麦粒才算脱干净了,晒干的麦秆堆成草垛,是一年引火的草料,做草鞋,编席子都用得上。
靠山村家家户户会备着装了细石粗砂的布袋,烧热了给脱粒的男人热敷胳膊肩背,尽管如此,一天干下来胳膊也抬不起,饭碗也端不动。农忙后面的农闲并不是没有事做,实在是不歇几天胳膊就要废掉了。
水田旱地都要翻过好几遍,宋大伯家虽然有牛,也不能一直用,牛拉爬犁两个钟头就要歇一歇,日头烈的时候还要把牛牵去树荫下休息,这个时候只能人拉,大春几兄弟一人一根绳子轮换着拉犁耙,粗糙的绳子将肩膀压出深深的印子,过不了两天就红得发紫。这些活宋老根都干不了,一个大男人不下地是要被人笑的,宋老根在家里待了几天又背了工具箱去县城了。
每年春耕都要累到几个成年的汉子,村长这个时候也是特别紧张,无论谁家水田里拉犁耙的是谁,村长都要在一边看一会,算计着家里是不是再买两头牛,哪怕平常用不到,耕田的时候租给村民也是好的。
割麦的时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扎紧了袖口裤管下地干活,早晨湿漉漉的露水会把裤管打湿半截,等太阳出来,麦茬开始飞舞,哪怕裹着毛巾,麦茬还是会在衣角鬓角扎根,短短的一小截虽然不能扎破皮肤也刺得人很不舒服。
太阳出来晒干了露水也晒干了人,一个个脸庞晒得又红又黑,亮堂堂地反着油光,汗珠子顺着额头留下来,挥舞着镰刀的手没有时间停下来擦一下,汗水流到眼睛里再顺着鼻梁一路滴下来,吧嗒吧嗒地落到田地里,每一滴汗珠都有声音。到了下半晌,汗水浸透的衣服湿了又干,白白地结了一层霜花,每个人的衣服后面都画着写意地山水画。等到日头西落,晚霞漫天,大人忙着趁最后一点天光将割下来的麦子挑到晒场上去,匆匆叠将起来再盖上草帘子遮挡露水。忙碌的一天停歇下来才发现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回到家中有人做饭还好,没人做饭只能先舀一瓢水安慰干裂的嘴唇,再点火随便煮一点吃食糊弄肚子,累极了的孩子端着碗就打起了瞌睡,将孩子抱上床铺,大人还不能睡,白天割了一天麦子的镰刀刀口已然钝了,月光下,家家户户传来“刺啦刺啦”镰刀在磨刀石上摩擦地声响。
从割麦等麦子收进仓库前后花了小一个月的时间,整个靠山村的人累得见面招呼都不想打,互相用眼睛示意。平常再会过日子再节省的娘们也会在这几天或是杀只鸡或是买斤肉,确保汉子们这几天油水足足的。
今年天气不错,尽管中间还下了两场小雨,也只飘了一小会,地面刚沾个湿就停了,麦收得及时,今年麦子收成不错,家家户户笑开了颜。
麦收后村子里紧跟着插秧,一时村里能走路的小孩子也去秧田里面搬秧苗,不能走路也用绳子绑在阿娘的后背上跟着下地,农忙地时候村子里没一个闲人,等水田里秧苗整齐地排着队伍迎风招展,旱地也翻了几遍种黄豆高粱。
宋老根家里有俩亩旱地,因为宋老四的盐菜铺子,多种青菜黄豆这些。柱子拿了根削尖的木头棍子,棍子底下装了踩脚,棍子放好脚一踩一个坑,春芽提了一篮黄豆种,一个坑里放两三个豆子,再用脚一踩就好了,桂枝挑了水来春苗用小瓢一个坑一瓢水,两天两亩地就种好了。
茄子苗,香瓜苗和黄瓜苗都移栽到了后院,桂枝砍多几根竹子搭了新架子,就等着瓜秧往架子爬了。人勤地不懒,春天是农民最忙碌最辛苦也是最喜欢的季节,种下去满满都是希望,秋天就好变成沉甸甸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