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嘴上抱怨，语气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复杂。

鬼冢八藏低头整理着思绪，仿佛在琢磨该怎么评价这群让他头疼、却又让他引以为傲的学生。

“今天这事他们算走运，要是晚一步报警，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不过说起来……这几个小子确实有点本事，破案的直觉、行动的果断，甚至连配合都让我挑不出毛病。”

“可不就是嘛？”老朋友笑着接话，“我听我们课其他人提过，他们之前参与的那几起案子，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立功，干得漂亮。”

“你别不承认，从你手下出来的，能差到哪去？”

老朋友笑着拍了拍鬼冢八藏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但更多的是对那五个年轻人的认可。

鬼冢八藏冷哼一声，双手抱胸，目光仍停留在五人离去的方向，嘴上却不肯松口：“哼，能耐是有，就是不让人省心。”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放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老朋友倾诉：“一个个的，跟狼崽子似的，就知道往上冲……要是久藤那小子还在，多少还能压一压他们。”

他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别的不说，考虑到久藤身体上的特殊情况，那几个小子行事时多少会有所顾忌......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顾虑地横冲直撞。

“久藤？”老朋友闻言，神情一滞，随即轻叹了一声。

鬼冢八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默地望向远处已彻底被控制的收缴现场、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片刻后，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希望他们一直这么好运吧。”

老朋友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言。

——

离地下赌场不远的巷弄深处，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倚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光影，勾勒出他锋利而冷峻的侧脸。淡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在缭绕的烟雾间显得幽深沉静，倒映着不远处警灯闪烁的光芒。

那是暂时卸下“清水透”这张面具，以公安身份执行外勤任务的——久藤朔也。

警笛声由远及近，收缴行动仍在继续，四周充斥着喧嚣与混乱。而他却始终未动，仿佛置身事外，只是淡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指尖微动，他随意地捻灭了一点猩红的火星，将燃尽的烟蒂收进随身携带的小盒，动作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

“久藤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身旁的下属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

久藤朔也微微侧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嗯。”

他轻声应道，仿佛只是随意敲定了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目光重新投向赌场的方向，语调不带一丝波澜：“任务完成了，该抓的人也落网了。剩下的，交给对策部第四课处理，我们无需插手。”

“可是……”下属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道，“这个赌场……不是那个组织暗中投资的吗？”

他们都清楚，久藤朔也为了这次潜伏任务付出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借着贝尔摩德的关系成功渗透，与组织搭上线、甚至接下了巡视赌场的任务。而偏偏“清水透”到来后不久，赌场便遭警方突袭……怎么看都像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任谁都会怀疑。

“放心，不会有事。”久藤朔也收回目光，语气平稳，“在我来之前，这里就已经被组织放弃了。”

赌场的主事人原本是『朗姆』的人，却因贪婪过度、私吞了超过一半应上缴给组织的资金。贝尔摩德正好抓住了他的把柄，而“先生”也需要借此机会敲打、遏制『朗姆』的势力，于是便让他——这个由贝尔摩德引荐的新成员，来亲自处理此事。

那是他第一次，亲手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久藤朔也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刹那间，虚幻的鲜红铺满指尖，熟悉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可眨眼间，错觉便消散了。他轻轻蜷了蜷指，指甲微微陷入掌心，仿佛这样便能将那抹触感彻底抹去。

“清水透”可以对杀戮毫不在意，甚至能云淡风轻地笑着解决一切；可面具之下的他，却曾在黑暗的洗手间里、以冰冷的水冲刷双手许久。

水流顺着指缝滑落，血腥的痕迹被一点点冲淡，可那股属于铁锈的腥味，却盘踞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他知道那个男人为了敛财做了什么，知道这间赌场流通的资金上沾染着多少人的鲜血和眼泪，也知道“清除掉这个叛徒”是任务本身——可在让对方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罪恶感仍如幽冷的蛇一般，顺着脊椎缓缓爬上来，盘踞在他胸口、久久不散。

久藤朔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压下。

他早已习惯“清水透”这副面具、也习惯了戴着它行走于深渊，虽然深知有些事终究无法回避、但他....仍不愿让自己彻底坠入黑暗。

因为，他心中仍有归处、仍有必须回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