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力气大的方正化当着众人的面给瑞王骂了一顿,大意是:
我听说你嫌弃自己的封地不如福王的封地,是我给你定的封地吗?是神宗皇帝定的,神宗皇帝在位的时候,你不说;光宗皇帝在位,你也不说,偏偏我在位,你牢骚满腹,是何居心?欺负我年轻吗?
我听说你最近又去户部坐着要钱了,没成婚就这样,成了婚还这样,你到底还要不要你大明亲王的脸面了?若是不要的话,趁早上折子辞亲王爵,省得让人说我大明亲王都是你这般没脸没皮的无赖……
瑞王:“……”
他一贯不要脸,而他觉得皇帝侄子年纪小,年轻人好面子,他若是在人前哭诉说侄子苛待他这个亲叔叔,当今肯定会把他迎进宫里好生安抚的。他再磨一磨,说不定还能磨来一些银钱。
结果,他都已经不要脸了,大侄子还要把他踩在脚底下抓着他的头在地上摩擦。
瑞王可以自己不要脸,但不能被别人扒脸皮。
更何况旁边还有人怂恿,“瑞王好歹是天子皇叔,天子已经杀了福王了,难不成还能把皇叔们都杀了?天子难道就不怕天下议论吗?”
瑞王一个热血上脑,就要冲去乾清宫找他的皇帝侄子。
他面目狰狞,吓得户部官员和守宫侍卫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众人纷纷上前将他围住,生怕他激怒之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瑞王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本来就盛的火气烧得更旺了,他又叫又喊,“放开本王,本王要去找那个小畜生,他怎么敢,怎么敢的……”
混乱之中,瑞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抽出来,吓得众人纷纷散开:他不知道抽出了谁的佩刀。
瑞王刀在手,胆子越发大了,胡乱挥着刀,吓退一群人,就要往乾清宫冲。当然,他没能闯进乾清宫,半路上被骆思恭新提拔的锦衣卫小旗给踹了个四脚朝天,锦衣卫一拥而上,夺走他手里的刀,拿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胤礽得知消息也并不生气,反而是有些怀念地说道:“看来,瑞王也要来一场梃击啊!”
在场回话的英国公等人登时就头皮发麻。梃击案发生在万历年间,但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事,以当今的年纪,当然是记事了的。把瑞王之举和梃击挂上钩,看来这回瑞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和他们想的一样,胤礽随即放下了刚刚的事,和众人议起该怎么处置瑞王。
熟悉他的风格的孙如游第一个站出来,举起笏板,就要给瑞王定个大不敬之罪,说他持刀擅闯乾清宫,意在弑君谋逆。
孙慎行表示附议,说起瑞王这几个月来多次口出不逊,对万历皇帝不敬(说他的封地不如福王封地富庶),对先帝不敬(暂停修王府,瑞王颇多怨言),对当今天子不敬(大家都看到了),如今更是妄图弑君,罪行实在罄竹难书。他提议:削爵,除国,赐毒酒,瑞王府其余人等贬为庶人。
胤礽面露满意之色,众臣皆附议,然后就听到通报:惠王和桂王在外求见。
胤礽点头让他们进来,等二王进来的时候,众臣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还不知道瑞王的事。
二王行礼,胤礽问:“二位皇叔来此有何贵干啊?”
桂王大大咧咧,“陛下,臣来是想问,臣在封地的王府什么时候继续修啊,臣若是长期不就藩,有违大明祖制啊!”
胤礽已读乱回:“桂王叔现在有子几人啊?”
桂王愣了一下,“臣有三子。”
哦,他的第四个儿子还未出生。
桂王朱常瀛,还有一个众人不大熟悉的名头:大明礼宗,追封他的就是他的四子,南明永历帝朱由榔。
胤礽没再理他,转头问惠王:“惠王叔,你读过哪些佛经啊?”
惠王:“……”
大侄子这是怎么了,是在暗示什么吗?
两人瞪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这大明的宗亲真是各有各的特点。
胤礽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惠王在历史上就是整日礼佛参禅,不通人间事理,对朝政一无所知之人。顺治二年降清后,被带入北京,上奏清廷,感谢清廷“不杀”“奉恩给养”,并极力阐述自己“自幼皈依佛教,不谙人事”。但是,顺治三年春,京师风传南方抗清力量与京城内的明朝皇族相联合,欲图复辟。清廷随即对投降的明朝王爷们的府邸进行搜查,结果真就搜出了金银印信等“证据”。
五月,惠王朱常润在北京柴市口附近被杀,一同被杀的还有潞王朱常淓、弘光帝朱由崧、崇王朱由棷等十一人。
胤礽:没事,皇叔,这回侄儿会给你报仇的,你想让摄政王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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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去面圣,闹了一场,命丢了。
又是惠王和桂王去送的。
留在京城的众宗室大惊:当今天子是什么杀坯转世啊,怎么还杀皇叔杀上瘾了呢?
待听完前因后果,众宗室佛系了:持刀擅闯乾清宫,比当年梃击还严重,瑞王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阿弥陀佛,好走不送!
没了瑞王,惠王和桂王像是受了惊的鹌鹑,缩在王府战战兢兢。众人撺掇他们不成,转头看向了另一个和天子血缘比较近的:潞王朱常淓。
第一代潞王是万历皇帝的同母弟朱翊镠,万历四十二年去世。朱常淓是他的长子,万历三十六年生,比胤礽小三岁,却是胤礽的叔叔辈。
也不知道他听了谁的怂恿,在天子砍了一大帮人、乱杀了两个叔叔的情况下,还敢来乾清宫说些有的没的,希望胤礽让他们这些宗亲回封地。
对此,胤礽只有一句话:先帝们还未下葬,宗亲就要返回封地,是对先帝们不敬吗?
朱常淓噎住了,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敬先帝,神宗可是他爷爷,给了潞王府泼天富贵。他只能说,愿留在京城给先帝守灵。
守灵也是真累,天子心疼亲兄弟亲妹妹,每天只让他们守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就是他们这群宗室轮流守灵,朱常淓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份苦?
胤礽下逐客令,“潞王叔还有事?”
朱常淓一个激灵,“有有有!”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朱常淓靠近,明明比胤礽小,脸上却露出一副犹如长辈的慈爱表情,语气中也带着违和的沧桑感,“皇侄啊,咱们叔侄俩是第一次见面,但血缘是断不掉的,皇叔一见你就觉得十分亲切,你皇祖和皇父去了,我也很痛心……”
胤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谁教朱常淓说的这些话啊!
他这边都木了,朱常淓却越说越起劲儿,“宗亲们和你打断骨头连着筋,和外人比起来,咱们才是一家人,难道皇叔还会害你吗?”
胤礽想起了成祖朱棣,想起了汉王朱高煦,想起了宁王朱宸濠,对着满脸慈爱的朱常淓就是俩字:“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