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高兴了,皇子们就不高兴了。皇帝前后立过三位皇后,当然后两位现在已经是不废而废了。但是三位皇后中只有元后生下两位皇子,一个是真正的嫡长子承祜,一个就是纯慧太子,这两位福薄,早早地去了——除非皇帝再立一位皇后,不然现在所有活着的皇子都是庶子。
也就是说,他们登基之后也不能给生母加封皇太后,只得继续追封仁孝皇后,让生母屈居太妃之位。
皇子们:皇阿玛咱们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啊!
这一次事件中,皇子们的人手都损失了不少,可以说是损兵折将。九贝子就曾暗暗地说,纯慧太子真是活着死了都不消停。人都没了三十年了,还能引出这么一大摊子事。
八贝勒倒是还镇定些,他哪里看不出皇帝是借这个机会打压他们这些皇子,被削了那么多人手,心情哪里能好。
如果有一天真的登基了,他也不能追封生母良妃。这样岂不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你的生母永远都是个妾室,想要母凭子贵,永远都不可能。
八贝勒觉得屈辱。
十阿哥倒是没想过这个,他生母早逝,又早早地被皇帝踢出预备役,为了避免这次事件波及到他,老早就关紧大门,直到尘埃落定,才悄悄探出头来,继续过他逍遥王爷的日子。
此时,面对两个愤怒的哥哥,十阿哥劝道:“不就是一道旨意吗,等以后再改不就是了……八哥你努力活,活到皇阿玛这个岁数,再改了这道旨意不就是了嘛!”
八贝勒:“……”
九贝子:“……”
老十知道他在说什么嘛!
十阿哥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于是又说:“那什么,咱们那侄子自从德妃病了以后,可就再也没被老爷子放回雍郡王府啊!四嫂可担心了,上次还托我媳妇打听宫里情况呢!”
九贝子阴阳怪气,“老爷子心情不好,自然要个慰藉。咱那侄子那张脸,正好派上用场!”
皇阿玛不是思念纯慧太子吗,长得那么像他的弘晖,正好可以给皇阿玛一个安慰。睹物思人……睹人思人。
然而八贝勒却感觉不对劲儿,若说德妃老四相继患病,皇帝怕弘晖也染上病,就没让那孩子回郡王府。皇帝说是担心,说德妃宫里病了好几个,保不准是疫病。
但是八贝勒隐隐约约听到,德妃不是病,而是犯事被皇帝发现了,皇帝一怒之下处置了她以及她宫里的所有人。
八贝勒偏向后一种说法,宫里长大的有种天然的警觉。但是如果是德妃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连带着老四也失宠,那为什么弘晖还继续留在皇帝身边,而不是被赶回雍郡王府呢?
八贝勒觉得,可能还是那张脸的事。
大半年了,皇帝一次都没让弘晖回去看老四和乌拉那拉氏。德妃病逝,因是染上了疫病,遗体是火化的,葬礼办得仓促,也不符合她四妃之一的身份,但老四和十四也是做足了孝子姿态。也是在那场葬礼上,弘晖露了一面,给德妃上完香之后,就被梁九功领走了。
就好像,皇帝根本不愿意让老四和乌拉那拉氏接触弘晖一样。
八福晋当时也在场,回来跟八贝勒说,四嫂看着弘晖的眼神,她这个没孩子的看了都有些心疼。
多有趣啊,自诩以孝治国的皇帝不让他的儿子孝顺生母,也不让自己的孙儿亲近父母。
八贝勒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想起了弘晖最初入宫那两个月四九城的谣言。
皇帝此时正在欣赏孙儿的策论,看得不住点头,字迹清晰,论述清楚,小孩子能写出来真的不错了。欣赏够了,他把策论递给了下边的张廷玉,“瞧瞧,如何?”
张廷玉怎么不明白皇帝的心思,顺着就是一顿夸,夸得皇帝眉角都舒展了几分,“他年纪还小,别这么夸他,省得他自大。”
张廷玉:别以为我没看见您老人家脸上的笑。
皇帝接着说:“比他老子强,老四小时候可没有这份聪明!”
这话张廷玉就不好接了。自从德妃病逝,雍郡王痊愈以后,皇帝的态度就很怪了,似乎雍郡王是犯了什么忌讳,惹得皇帝不喜。但弘晖阿哥依旧被留在宫中,皇帝对他一如从前。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朕想过继。”
张廷玉心里咯噔一下,虽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却还是问道:“皇上要过继何人?”
皇帝试探道:“朕想把弘晖,过继给胤礽。”
张廷玉噗通一声跪下了,他呼吸急促,喘了几口气,下定决心,最终抬头问皇帝,“敢问皇上,可还记得前朝靖难之役?”